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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半年前在“遺產(chǎn)賽”(estate sale)當面錯過那套體育紀念銅幣之后, 深深懊悔之余，我把淘寶的重點轉(zhuǎn)向書畫,。紀念幣畢竟是現(xiàn)代的東西,，價值再高也有限。書畫則不同,，據(jù)說連中國人現(xiàn)在的畫,，近年來都開始漲價了。聽同事老張講,，有幅中國當代油畫,，畫了幾個傻頭傻腦的人，瞇著眼睛,，咧著大嘴傻笑,，別的啥也沒有，連棵樹當背景都沒有,，居然拍出好幾百萬,。新畫都這么值錢,老畫還不價值連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張的話讓我動了心。我逛“遺產(chǎn)賽”看到過一些中國畫,，紙都發(fā)黃了,，至少夠100年,，即使不是齊白石那一級的名家大作，存到如今也不是等閑之輩,。雖然不可能全都值錢,，湊巧碰上一幅有點兒名的，也頂我辛辛苦苦工作好幾年,。
吃一塹長一智,，接受上回的教訓(xùn)，我先要提高一下自身素質(zhì),，沒有一定鑒賞力,，再好的東西認不出也是枉然。于是,，我在網(wǎng)上搜了整整一星期,，專找書畫的詞條，展開狂轟濫炸式的惡補,。什么“曹衣出水”,、“吳帶生風(fēng)”啦，什么“惜墨如金”啦,，甚至“元四家”,、“明四家”，連《清明上河圖》是誰畫的我都記住啦,，北宋張擇端,，沒錯吧？劉歡的《北京人在紐約》那首歌里唱得好,，“我已經(jīng)變得不再是我,，可是你卻依然是你”。再去逛“賽”,，我已是：啞巴吃餃子——心中有數(shù),；老母豬磕碗岔子——滿肚子是瓷(詞)兒；到非洲找人——懷里揣著黑名單吶,！
于是乎,，每到一處，我瞪大眼睛先掃蕩墻壁,，免得漏掉中國畫,。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后果真讓我碰見一幅畫,。那是個立軸,，二尺多長、一尺來寬的工筆,，看落款比較生疏,，不知何方神圣,，難得的是蓋滿了印章，“古稀天子”,、“乾隆御覽之寶”,、“三希堂精鑒璽”等等，一共十幾個,。我從網(wǎng)上查過,，這樣的畫都是從故宮里出來的。要是真的,，最損也值個幾百萬,！美國人的規(guī)矩，誰拿起來算誰的,，最后不買沒關(guān)系。于是,，趕緊地把畫從墻上摘下來,，占上再說。轉(zhuǎn)念一想,，故宮的畫流落到普通美國人家里,，這概率不會超過萬分之一，一定要冷靜,�,？墒牵贿吀嬲]自己,，一邊又貓爪撓心般地挪不開腳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是個真品,，被我錯過，那可是千金難買后悔藥,。就在我猶豫不決之時,，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位和我一樣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年人在我身后來回轉(zhuǎn)悠,，裝得若無其事,，眼角卻總往畫上“放電”。瞧他躍躍欲試的勁頭兒,，只要我一放手,，他肯定搶過去付款，然后回家舉杯慶賀,，再制定一份詳細的千萬資金使用計劃,。
手里拿著畫兒,，我心里美滋滋地想，哥們兒,，你沒戲啦,！上回銅幣被別人搶走，這回我焉能再次錯過,？不過,，還是要仔細看看。翻過來掉過去,，越看越覺得像真的，越看越舍不得放下,。不就是35美元嗎,！折合人民幣也就200多塊,！吃虧上當我認了。當即付款,，抱著畫打道回府。
回到家,，把畫掛在墻上，我對著畫兒細細欣賞：瞧那怪石幽竹,、樓臺亭閣,，畫得多好,！還有那溪邊對弈的人物,，真叫神采飛揚……看著看著，畫上拿著棋子的老頭好像變成了舉著槌的拍賣師,，正在喊：“900萬，成交,！”
同事老張聽說我淘到寶,，興沖沖過來看,。老張并不是什么專家,，只不過從小喜歡美術(shù)，有點修養(yǎng),。從上到下看了幾遍,，老張又跟我要放大鏡，真事兒似的,，急得我按捺不住,，說：“你行不行啊,，給個準話！”老張放下手里的放大鏡開訓(xùn)：“不是我給你潑冷水,，多明顯的兩點破綻——年代久遠,，紙會發(fā)黃，但不均勻,，你這個紙是煙熏的褐色，而且特別均勻,，這是一,；其次，你仔細看這里……”老張指點著畫上的兩道白印,，說：“這明顯是原作折疊的痕跡,，掃描打印的時候忽略了,，沒有修補。而且,，可能連原作都是仿的,。”
霜打的茄子卸架的煙,，我登時蔫了,。老張笑著安慰我：“上幾天網(wǎng)就不知自己吃幾碗干飯,，一天到晚就想發(fā)財,！”老張到底是好人，罵我一頓,，再把他逛“賽”的“葵花寶典”傳授與我,，叫做“一慢、二看,、三通過”,。我說我又不是小孩兒，用不著你教我過馬路,！老張說天下同理,，待聽完他一番開導(dǎo)，真叫我汗顏,，瞧瞧人家,，雖然沒研究過古董，卻能把“精辟”倆字調(diào)過來——屁精！
老張的秘訣大意是說：你我都是凡夫俗子,，又不學(xué)無術(shù),，卻趨向于見錢眼開，見到古董心里一激動,，90%會豬油蒙心,，根本顧不上辨別良莠。此時一定要冷靜下來,，別急別慌,，穩(wěn)住陣腳，此謂“一慢”,；“二看”是講仔仔細細察看,，只要克制住沖動，總能看出一些破綻,；“三通過”就簡單好理解啦,，東西留在原處，人,，pass,！牢記這三條，保你百戰(zhàn)不殆,！
說了半天,，原來是什么也不買！
老張又說：“你還別不服氣,，你承不承認,，真正古董給你碰上的概率充其量也不超過千百分之一，你可好,，逛20個‘賽’,，買回來18個‘古董’,，鬼也不信,！”
別說，細想還有三分道理,。于是乎,，再逛“賽”的時候，手心里掐著“一慢二看三通過”的口訣,，果真靈驗了幾回,。
比如說上個月，瞧見幾個標價15美元的鼻煙壺,，其中一個紅的,，假如是整塊珊瑚雕的，不管什么年代，光材料也值幾千,。一開始我差點就犯了老毛病,，心跳加速，熱血沸騰,，幸虧記起葵花寶典,，連忙默誦了5遍，方才不經(jīng)意般拿起來端詳審驗,，最后輕輕放回原處,，Pass！原來煙壺上雕了幾間樓閣,，精細處細若游絲,，除了電腦有這等本領(lǐng)，人工卻達不到,，再說,，沒有一點真正珊瑚的光滑潤澤和玲瓏剔透，明顯是個死板呆滯的樹脂制品,。
回來跟老張念叨,，不免得意洋洋。老張說：“兄弟,，侯門深似海,，古玩的學(xué)問比海深！淘寶的路長了去了,，慢慢來吧……”(摘自美國《僑報》／張全泰 華盛頓特區(q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