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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中國”看韓國端午祭申遺
2005年12月03日 08:48
韓國端午祭申遺的成功,，“刺激”中國人要思考的,，不僅是如何認真保護自身的文明遺產,，而且要對文明遺產的國別認知及中國與整個亞洲世界的命運關聯，建立起更為合適的時間與空間感覺,。
韓國江陵端午祭申請世界遺產保護成功后,，中國媒體做出了一些評論，總體來說,，對這一事實的反應比較理性,，認為這“是認同這一文化的所有人的光榮”(《韓國端午祭成功申遺提醒我們什么》，《新京報》11月26日社論),。不過,，回想近一年來，圍繞韓國端午節(jié)申遺,，所謂“中韓端午節(jié)‘申遺’之爭”,，一直在各種媒介沸沸揚揚，有人強烈擔心“屬于”中國的端午節(jié),，可能會被韓國“搶注”,。這種聲音直到現在仍在網絡空間有所流傳。
韓國“搶”在中國之前端午“申遺”成功了,，這一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中國媒體對此表示祝賀，有人笑言這不過是阿Q心理,，是在自我安慰,。此一認識錯莫大焉。正如一些評論已指出來的那樣,，“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有別于自然遺產的獨有性,，可以為多個國家和民族所共享，韓國“申遺”成功,，不表示中國就不可以再申報端午節(jié)遺產保護,。
但這還并非主要。其實,，對端午節(jié)作國別性區(qū)分這一認知方式本身,，就大有問題。許多人習慣性地一口咬定端午節(jié)乃源出“中國”,，理所當然應當被國際上首先認定為中國所有,。這就涉嫌以現代民族國家的思維,，來要求作為歷史文化遺產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了。
在端午節(jié)的背后,，事實上牽涉到如何看待和理解東亞世界的歷史,。21世紀初的東亞世界民族國家林立，各國民眾皆有明確的民族國家意識,，國家的政治身份非常清楚,。
但從歷史上看，此一區(qū)域在“天下主義”文化傳統(tǒng)影響下,，實際上是一個文明體，維持區(qū)域間“國際關系”的,，更多是文明認知而非國家認知,。東亞在同質文明影響下構成一個整體，這種意識在這一區(qū)域長期存在,。舉例來說,，韓國、日本和越南等國,，在歷史上都曾有過以“中華”自居的經歷,。
從這個角度說，端午節(jié)之類的許多東亞世界的節(jié)日,，并不只具有國別性,，同時還具有區(qū)域性，不能因為端午節(jié)起源于屬于當代中國的領土范圍,，就認為端午節(jié)“屬于”中國,。端午節(jié)乃東亞世界的共同創(chuàng)造，現在被稱作為不同民族國家的那些東亞國家,，共同擁有并發(fā)展,、豐富了端午節(jié)。這就如同漢字,，本來也是“中國制造”,，但同樣流及四方，在經過各方的改造后,，反過來甚至又影響到了“中國”,，如今為中國人熟悉不過的不少中國漢字與用語，就取自于日本漢字及其用法,，這一點可能會使很多人感覺意外,。
端午節(jié)之類為東亞世界所共享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以及漢字，現在之所以被分別冠姓“韓國”姓“日”姓“中”并且視為自然,，乃出于東亞世界作為一個整體的狀態(tài)和意識,，在19世紀以來逐漸被打破,，由“相互關聯的世界”，轉變?yōu)榱恕跋嗷ルx散的世界”,。這種離散前期表現為在殖民統(tǒng)治下由不同殖民者分別殖民,，而在20世紀下半葉以來，則是在擺脫殖民統(tǒng)治后,，建立起了相互獨立,、彼此政治、經濟甚至文化疆界都刻意清晰的民族國家,。
民族國家概念,，是我們在處理端午申遺問題時，所面臨的一種障礙,。雖然建設高度成熟的民族國家,，仍是今后相當長時間內大多數東亞國家所必須做出的努力，它具有歷史正當性,。然而,，申遺之爭，以及背后所反映出來的民族主義思想的兩面性,，也在提醒東亞世界的政治家與民眾,，又要在此基礎上，也如歐洲世界在20世紀下半葉以來形成經濟,、政治共同體的經歷一樣,，要部分超越民族國家，形成關聯有序的區(qū)域經濟,、政治生態(tài),。東亞世界作為民族國家體系的當代狀況，固然也有主動選擇的因素貫穿其中,，但更多還是因外來壓力而進行應戰(zhàn)的“現代性”結果,，并不是“自生自發(fā)的秩序”。在東亞世界普遍構建起相對成熟的民族國家后,，如何著眼本區(qū)域自有傳統(tǒng)來創(chuàng)新東亞國家間關系,，這一問題已浮出水面。
實際上,，在經歷20世紀下半葉以來的經濟,、政治發(fā)展后，這一區(qū)域許多國家,，對自身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自覺性已在不斷增強,。在此基礎上，從知識生產的方面說，一些國家特別是韓國的歷史學者,，近年來還提出要打破國別史的敘述方式,，轉而以東亞作為一個歷史與地理單位來思考有關歷史、文化和政治,、經濟問題,；韓國、日本一些大學還做出嘗試,，打破文,、史、哲分家的西方學科劃分方式,，而回歸本區(qū)域注重綜合的知識學術傳統(tǒng),。這種對故往歷史的重新梳理，有益于我們發(fā)現一個“新”的東亞,。
值得指出的是,，中國目前并未走在這一良性潮流的前面，這似乎有點令人遺憾,。
近世以來，因為必須直接面對外來列強等原因,，中國學界長期有“忽視”亞洲的傾向,，梁啟超看不起黑種人和紅種人，認為能抗衡白種人的只有黃種的中國人,；梁漱溟的視野里,，只有中國、印度和西方文明,，其他亞洲世界遍尋不見,。當代中國人如何構建亞洲意識，如何把21世紀構建成不只是中國人,、而是所有亞洲人的世紀,？韓國端午祭申遺的成功，“刺激”中國人要思考的,，不僅是如何認真保護自身的文明遺產,，而且要對文明遺產的國別認知及中國與整個亞洲世界的命運關聯，建立起更為合適的時間與空間感覺,。
(來源/新京報,，作者/ 北京學者 程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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