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里書外張中行(圖)
2006年03月13日 15:35
2006年2月24日上午的陽光稀薄而渾濁,,我在風(fēng)中接到電話:行公溘然長逝了。
并不吃驚,,還是覺得突然,。赫然想起那萎了一地的百合花。
一直沒有跟人說起過,。去年春節(jié)前一周,,我去305醫(yī)院采訪張先生,在胡同口買了束香水百合,,十枝,。店主說,是十全十美的意思,。因為與美編約的時間快到了,,我慌慌張張地橫過馬路,闖了紅燈,,結(jié)果一輛灰白的私家車嘎的一長聲剎車,,還是和我撞上了。沒有傷,,但花已盡在輪下,,揉碎紅顏。
我后來兩手空空,、很不成禮節(jié)地拜望了行公,,他一直懶怠說話,但還是勉力給我題了字,。我應(yīng)該是行公生前最后一個采訪他的人,,他給我題的字,或許也是他平生寫的最后幾個字,。而我居然兩手空空,。
那時行公已經(jīng)住院一段時間了,身體并沒什么毛病,。前不久的1月7日,,他剛過了97周歲生日,雖然沒怎么說話,,但還下了地兩個來小時,,高高興興的。他就是“很怪地”不愿吃東西,。我親見看護人員耐心地哄他:“喝點水,,就一點,好不好,?”他固執(zhí)的搖頭,,看護人員干脆把杯子端到他嘴邊,,他緊緊地抿著嘴、咬著牙,、擺動頭部,、再用手推開。他的身體也在拒絕外物,,營養(yǎng)液通過靜脈輸入,,卻不吸收,手腕上鼓了好大一個包,,換只手再打吊針,,還是一樣。
我當(dāng)時就想到禪林里的很多高僧,,俱是預(yù)知了自己的大限,,屏退左右,絕食枯坐,,獨自面對終點,。我自來就是怕死鬼,那一刻,,心里卻于凄婉中升起肅然莊重,。
過完年,張文在電話里說,,全家在醫(yī)院過了年,挺好的,,已經(jīng)給行公作了皮下靜脈埋管,,再不至于出現(xiàn)打不進針導(dǎo)致營養(yǎng)嚴(yán)重不良的情況了,人也比我看見的那時胖了一點,,潤澤多了,。我不禁為張老高興,也暗罵自己的胡思亂想,,以張老的恬淡性情,,便是茶壽也不為過。
哪里知道,,天地到底不仁,,先生終究仙逝。305醫(yī)院內(nèi)三科的陳士良主任和王小冬副主任介紹說,,行公前幾天受涼了,,肺部感染,24日凌晨突然惡化,,看護和護工通知了家人,。醫(yī)院搶救到凌晨2點40,,到底回天無術(shù)。行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意識清醒,,而且安詳平和,,只是一貫地默然。也許對先生來說,,沉浮恩怨都隨風(fēng),,不留片語在人間。
行公簡易的靈堂當(dāng)天就在他家搭起來,,不斷有人前往悼念,。送去的花圈中,有部分是以紅色系為主花的,。據(jù)說這是有講究的,,上了七十,花圈里才能配紅色花,。
行公一生,,概而言之:讀書、買書,、編書,、寫書而已。書以人立,,人以書名,。紀(jì)念行公,自然也離不開書:書里的人生,,書外的世界,。
書里人生
行公編書:
1951年,葉圣陶擔(dān)任出版總署副署長,,有編教材的任務(wù),,需要人手,經(jīng)教會學(xué)校貝滿女中校長陳哲文的介紹,,張中行調(diào)到出版總署擔(dān)任編輯工作,,他就此開始了長達近半個世紀(jì)的編書生涯。在散文創(chuàng)作出名之前,,他一直默默無聞地從事語文教材和文史讀物的編寫工作,,曾主編《文言常識》、《文言文選讀》(三冊),、合編《古代散文選》(三冊),、《文學(xué)讀本續(xù)編》等,因為歷史的原因,多數(shù)都沒有公開署名,。
行公初到出版社的任務(wù)是編高中語文教材,。他語文功底深厚,加之工作認(rèn)真,,他編輯的書質(zhì)量都很高,。當(dāng)時葉圣陶具體分管教材編輯,他通文史,,又有事必躬親的習(xí)慣,,凡是語文、歷史方面的書稿,,都要親自細心審讀,,發(fā)現(xiàn)不妥的地方就親自動筆改。而凡是經(jīng)行公之手編訂的教材,,他基本上都沒有改動,。
因為長期工作的原因,行公始終關(guān)注語文教育問題,。他認(rèn)為學(xué)語言的秘訣只有一個字:熟,,不斷重復(fù),熟就能生巧,。他曾告誡教材編者和教師,,不要對教材抱太大的奢望。最好是只把課本當(dāng)作范例,,不要讓學(xué)生以為學(xué)習(xí)課本上那一點就夠了,。而且,在語文學(xué)習(xí)中,,語法等語文知識的作用并不大,,主要是靠熟練而不是靠知識。
但是強調(diào)多讀多寫,,以學(xué)生為主,教師為輔,,要實行起來有困難,,一是讀物供應(yīng)不足,二是師資問題,,三是學(xué)制需要大變,。相對于教材而言,行公更注重語文教育的師資問題,,他曾表示,,教師高明,教材再差甚至沒有教材也能把語文教好。
行公對于編輯教材有相當(dāng)?shù)氖姑�,,他曾說,,編教材是一件苦差事,卻是關(guān)系到子孫后代的大事,。他在選擇可以當(dāng)作范文編入教材的文章時是非常精心的,,也比較開放,他認(rèn)為課本應(yīng)該好壞文章都選,,好文章告訴學(xué)生為什么好,,以期“取法乎上”;多病的文章“作用相反,,教學(xué)生如何避忌”,,另外,他還很推崇古文和古典詩詞的閱讀學(xué)習(xí),。
本著將上課由照本宣科變?yōu)榕阕x陪寫的教育理想,,行公曾編寫過很多課外讀物,以彌補“讀物供應(yīng)不足”的問題,。比如80年代早期的《文言文選讀》,。三冊由淺入深,每一本都按照歷史順序,,排定180個題目,,三百篇文章。行公在選文時力求方面廣,、質(zhì)量好,、可讀性強,不僅注解詳細,,而且重點在“解說”中評介古籍,,以期學(xué)生在讀了這三本書后,還能夠有興趣找別的相關(guān)圖書進行更廣泛的閱讀,。行公為了激發(fā)學(xué)生對語文閱讀的愛好,,可謂煞費苦心。
但是,,因為特殊的歷史原因,,行公對語文教育、教材編寫的眾多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和想法并不能付諸現(xiàn)實,。如1962年,,人教社中學(xué)語文編輯室編完了《古代散文選》中冊,其中選了文天祥的《指南錄后序》,。在送呈某部審查時,,部長卻說要選《正氣歌》。他只想到了政治第一,而沒有想到《正氣歌》根本就不能算散文,,可是當(dāng)時竟然沒有人敢去提醒,。于是,“散文選”中卻收了一首五言古詩,。
1998年前后,,社會上興起了關(guān)于中學(xué)語文教育的大討論,而其中語文教材編寫的改革是爭論的焦點,。行公對此一直比較關(guān)注,,他還不顧年事已高,參加了1999年4月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學(xué)語文編輯室召開的“語文教育與語文教材研討會”,。
行公為人謙和,,和共事們相處頗為融洽。比如他與同事蔡超塵合作得很好,,工作中沒有什么爭執(zhí),,每每一本書很快就編完了,順利通過審查,。張厚感是60年代北大中文系的學(xué)生,,與行公共事多年,在《詩詞讀寫叢話·前言》中,,他寫到行公“有詩人和哲人的氣質(zhì),,有悲天憫人之懷,屢說‘愛國不在人后’,�,?措娨暎矚g動物世界,;遇到精彩的足球比賽,,即便午夜進行,到時也會一骨碌起來”,。
也許是因為飽受老北大精神和西方民主思想影響,,行公崇尚自由和容忍,他說:“心里有所疑就說,,是自由,;聽者不以為忤,是容忍,�,!薄皩Σ煌庖�,,我一是尊重,,二是歡迎,三是未必接受,四是決不爭論,�,!北憩F(xiàn)在編輯工作中,就是對作者的尊重,。他一般不輕易改動作者原稿,,曾說自己“沒有萬分把握,不改人家的稿子”(而后來行公自己的稿子卻每每被編輯任意刪改,,如把“娑婆”世界改為“婆娑”,,殊不知前者是佛家術(shù)語,指眾生煩惱的大千世界,,后者是描述舞蹈的形容詞,。還有編輯望文生義,將他文章所引的《詩經(jīng)》典故“七月流火”改成了“赤日炎炎,,酷熱難當(dāng)”),。
行公寫書:
行公說到自己寫書撰文時,總是很輕快,,聲稱“趁著閻王爺下海經(jīng)商,,忘了我這老頭子的功夫,忙里偷閑再寫點東西”,。其實他寫作極其嚴(yán)肅,,堅持“忠于寫作,不宜寫者不寫,,寫則以真面目對人”,。用張厚感的話說:“行公一介寒士,半生坎坷,,而晚景見晴,;還是老習(xí)慣,不卑不亢,,不欺世,,不媚俗。他活得超脫而充實,,有滋有味,。低頭念書寫作,抬頭望星月風(fēng)云,。余暇練練字,,玩玩硯臺,會會友朋,。一日三餐要求不高,,有時喝幾口老酒,。”日本東京大學(xué)北京代表處代表,、特任教授靳飛曾在行公生前為其撰擬挽聯(lián)“知堂法脈同宿命,,楊子歧途嘆順生”,并于行公病榻前誦讀,,行公亦不以為忤,。正是有了這樣恬淡的心態(tài),行公筆下才能龍走蛇游,,文思泉涌,。
行公文革后從“發(fā)配地”香河老家回到北京,寄住在北大朗潤園二女兒的家里,。當(dāng)時家里人很多,,住得很擠。行公每天早上散步鍛煉之后,,就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以一個方凳為桌子,開始趴著寫作,,一寫就是一上午,,中午休息一會兒。他規(guī)定自己每天要寫2000到3000字,。他不會電腦,,也沒人幫助整理稿子,但他寫東西很少改動,,常常是一氣呵成,,文稿很干凈。后來條件好了,,他有了自己的房子,,還能比較舒展地寫字寫稿了。
行公的文章有五四遺風(fēng),,啟功對《流年碎影》評價甚高,,說是行公的自傳,而且是“寫思想的自傳”,,“一般的自傳都是寫事,,張先生的自傳卻是寫思想�,!睆埡窀性锌泄皠邮滞砹恕辈⒈硎就锵Ш瓦z憾,。行公聽了沉默片刻,輕輕地說一句:“那時能寫嗎,?”
相比而言,,行公對自己著作的“經(jīng)濟效益”卻一點都不關(guān)注,。2005年的10月,有編輯告訴他《詩詞讀寫叢話》銷售情況很好,,馬上就要重印了。行公卻頑皮地眨眨眼說:“我的書還有人讀,?沒讓你們賠錢嗎,?”被人問到他的書有什么用時,他總是幽默道,,他的書最大的用處,,就是讓讀書人多耗費一點錢。
除了散文,,行公還喜歡作古詩詞,,有代表作《說夢草》為證。他稱自己當(dāng)初是“吃飽了,,閑著沒事”才寫起詩詞來,。學(xué)著謅幾句古詩詞是很苦的,但如果能得到甜的回報就不苦了,。佳人高興了,,付出的努力就值了。哼哼幾句古典的詩詞,,騙現(xiàn)在的佳人,,也能騙上。寫情詩來幾句古詩詞,,比翻來覆去“我愛你”這樣的大白話要好些吧,?
行公的女兒曾說,寫作是父親的生活方式,,是一種需要,。直到一個月前,他還曾與看護聊天,,說,,等自己病好了,還要再寫點文章,,稿費給老妻治病(行公的妻子2003年去世,,家人怕他受刺激,一直瞞著他,。)看護問他寫什么,,他說,還是寫散文吧,,散文讀者愛看,。他對于人生的祈愿,,除了男女之情,恐怕也只是繼續(xù)寫文章而已了,。
書外人間
編行公的書:
行公最重要的兩本書:《順生論》(用力最多),,《流年碎影》(最完整的“自傳”),都是白燁責(zé)編的,。白燁與行公有十多年的忘年之交,。說起來,白燁第一次編行公的書還是“無心插柳”之舉,。90年代初,,白燁供職于位于鼓樓西大街的中國社科出版社,而行公作為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特約編審,,每周去沙灘北街上兩天班,。正好是白燁每天騎車上下班的必經(jīng)之地。遇到行公上班的日子,,白燁總早點下班去他那里小坐,。
白燁回憶說,大概是1992年冬天,,一次聊天時行公說起他有本寫了幾十年的書叫《順生論》,,最近被出版社退稿了,原因是“沒有引征馬列主義的言論”,。白燁好奇地要求看看,,結(jié)果一看就難以釋手了�,!俄樕摗泛芸熳鳛�1993年的重點書推出,,在讀書界廣獲好評,被譽為“最有價值的人生哲學(xué)著作”和“現(xiàn)代版《論語》”,,初印的一萬冊很快告罄,,又連印了好幾版,風(fēng)靡一時,。行公很高興地在贈白燁的《順生論》上題簽:“無其鼎力此作難面世也,。”
此后,,他們開始了一系列愉快而有意義的合作,,白燁先后策劃出版了《流年碎影》、《散簡集存》和《張中行作品集》(計劃8卷,,已出6卷),。白燁說,他最敬佩行公的就是他清醒不糊涂,、敢于說真話的耿直風(fēng)范,。
行公于2005年與中華書局簽訂的再版《詩詞讀寫叢話》,、《禪外說禪》、《順生論》的合同,,是先生生前最后簽約的出版合同,。樊玉蘭是這三本書的責(zé)編。她說,,24日得知行公謝世的消息后,,她一整天都在忙碌,到出版部查看當(dāng)天就要發(fā)印的《禪外說禪》,、《順生論》兩書的正文片子,去美編室商量兩書封面的最后改動和用紙,,和市場部,、發(fā)行部討論行公著作的整體營銷方案……這兩本書,再過幾天就可以漂漂亮亮,、干干凈凈躺在讀者面前了,。而她的內(nèi)心,卻一直無法在忙碌的工作中得到少許平靜,。
就在行公去世前三天,,即2月21日,樊玉蘭還見了他最后一面,,她去醫(yī)院送還用于新版《禪外說禪》和《順生論》的照片,,當(dāng)時行公已經(jīng)患了肺炎,正在輸液,,明顯瘦下去,,喉嚨里發(fā)出艱難呼吸的嘶啞聲。樊玉蘭印象中的行公,,是一個講究禮節(jié)的平和的文化老人,,一個認(rèn)真坦誠的謙謙君子,更是一個可愛的孩子氣的老人,。他很有老式文人的講究,,比如有客人來,他必不肯拄四角拐杖,,而一定要獨立迎接,。即使是在醫(yī)院床上的時候,也要催促家人將他扶起身來,,穿好外衣,,坐在沙發(fā)上跟客人說話。
樊玉蘭真誠地希望大家都靜下心來好好讀讀行公的文字,。她說:“大家都說張先生是文化老人,。文化老人是什么樣的,?對先生最好的了解,不是來自媒體的介紹和家屬的描述,,而是對先生文字的閱讀,。先生的語言平淡而有意味,《詩詞讀寫叢話》,、《文言津逮》等古典文學(xué)知識讀物在愛讀書的人中間流傳,,而《禪外說禪》、《順生論》等講述人生哲理的書,,最適合我們在心浮氣躁的時候讀一讀,,讓我們重新想想生活的目的�,!�
寫行公的書:
行公一生最大的成在其思想成果,、國學(xué)修養(yǎng)和散文創(chuàng)作,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則是他與楊沫半個多世紀(jì)的恩怨情仇,。對此兩人都有過回憶文字,,老鬼前一段出版的《母親楊沫》里也有相當(dāng)詳盡和客觀的描寫。
1931年,,20出頭的北大學(xué)生張中行與17歲逃婚在外的楊沫相識,。當(dāng)時的張中行已經(jīng)在家庭的安排下與一個相貌平平、裹腳不識字的沈姓舊式女子結(jié)婚5年,。楊沫在張中行的幫助下前往河北香河縣立小學(xué)教書,,不久回到北京,兩人開始同居,,這是兩人都彌足珍貴的炙熱初戀,。楊沫很快懷孕,她感覺到張中行對她的冷漠,,搬出去獨居,,并獨自在小湯山生下一個男孩萍,孩子寄養(yǎng)在農(nóng)村,,一歲多時死于白喉病,。對楊沫來說,這是她終生不能釋懷的一件事,,她到了晚年還曾把自己比作《復(fù)活》里的瑪絲洛娃,。張中行卻曾對他和楊沫的女兒徐然解釋說,“當(dāng)時生活艱難,,加上她懷孕就更困難,,心情沉重,你媽就以為我負(fù)心,冷淡了她……”
后來張中行和楊沫又一起生活了5年,,其間楊沫與革命青年馬建民相愛,,同時受妹妹白楊影響,于1936年離開張中行,,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懷著他的第二個孩子,,就是徐然(馬建民和楊沫一起生活了近半個世紀(jì),生育了一個男孩馬波——老鬼,。馬建民去世4年后的1989年,,楊沫經(jīng)人介紹與小她幾歲的李蘊昌結(jié)婚)。張中行隨即與傳統(tǒng)型女子李芝鑾結(jié)婚,,兩人廝守了半個多世紀(jì),,并生育4個女兒。
楊沫和張中行在建國后還直接間接打過交道,,比較重要的幾次有:1958年,,楊沫的《青春之歌》出版并被改編為電影和戲劇,影響很大,,作為余永澤原型的張中行生活受到影響,。楊沫曾當(dāng)面向張中行解釋,,小說是小說,,不該當(dāng)作歷史看,張中行當(dāng)時沒說什么,,只是心里想,,如果我寫小說,不會這樣寫,。后來李芝鑾曾表示要找楊沫,,被張中行以“不過是小說”制止;文革期間,,專案組找張中行外調(diào)楊沫的問題,,張中行頂住巨大的壓力表示“她直爽、熱情,,有濟世救民理想,,并且有求其實現(xiàn)的魄力”,為此楊沫很感動,;1987年,,黑龍江的《小說林》雜志第1期登載了《楊沫的初戀》,涉及粗俗的一面,,為此引起楊沫激憤的“名譽權(quán)糾紛案”,,是我國最早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糾紛之一。文章的來源是文革期間專案組的調(diào)查材料,楊沫卻懷疑是張中行暗中指使或者主動爆料,,而張對這樣的人格猜疑亦難接受,;1994年,楊沫與徐然在學(xué)苑出版社出版《青藍園——楊沫母女共寫家事和女性世界》合集,,收錄了楊沫的長文《我一生中的三個愛人》,,張中行感覺嚴(yán)重受傷。以至于1995年,,楊沫因肝癌逝世,,張中行獲得消息后,表示不參加遺體告別儀式,,因為欲見最后一面,,是因為“或敬重,或情牽”,,而他現(xiàn)在兩者皆無,。
老鬼是從記者的電話里聽說行公逝世的消息的。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可惜啊,,他是個好人,。”其實老鬼并沒有跟行公打過交道,,從來沒有,。惟一的一次間接交接,是他去年寫《母親楊沫》,,想用一張行公的照片,,通過出版社的一個熟人轉(zhuǎn)告行公的女兒,再轉(zhuǎn)告到本人,,回答是不同意,。“所以我的書里沒有他的一張照片,�,!崩瞎硖寡运麑π泄氖攀罌]有太多的悲哀,因為彼此很陌生,,但他對行公沒有任何惡感,,很中立的。他說:“印象中我媽媽指責(zé)他很多,,而他很少說我媽什么,。”“解放后他們的每次見面都以吵架告終,,沒有一次例外,。就連那次他文革外調(diào)時說媽媽革命,,媽媽事后知道了,很感動,,給他寫了信,,還送了照片�,;仡^見了一面,,最后還是吵�,!比绻茸咭徊降氖切泄�,,楊沫可能也不會去參加他的追悼會。
遺憾的是記者沒有采訪到徐然,。老鬼介紹說,,爸爸(馬建民)對姐姐(徐然)一直很好,她在河北老家一直長到8歲才被接回北京,。直到文革中大家互相挖互相咬,,才揭露出她的身世。40多歲才知情的姐姐大哭了一場,。1978年,,她第一次給生身父親寫信,很快收到了回信,。后來,,媽媽和李叔叔結(jié)婚,徐然與李叔叔性格不和,,此后十來年,,她一直沒怎么跟我們來往,,包括媽媽捐獻版權(quán)的儀式,、90周年誕辰活動等,她都沒參加,。其實爸爸死后,,姐姐挺想找她親生父親的,挺愿意跟他交往,,他們父女倆一起吃過飯,、說過話,可他對她很冷淡,,不怎么理她,。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是1993年,他也從來沒見過她的孩子們,,老鬼說:“我覺得他不缺女兒,,如果姐姐是個男孩子,他對她可能會好一點�,!碑�(dāng)然,,也可能是《青藍園》的原因。楊沫再婚和《青藍園》出版兩件事,,徐然都隱瞞了張中行�,,F(xiàn)在,年近70的徐然在美國亞特蘭大,,跟她女兒住在一起,。據(jù)《北京青年報》記者的越洋電話采訪報道,她通過記者獲知父親去世的消息后哭了,。
不管怎么說,,恩愛情仇都隨風(fēng),行公自己也曾說過,,“尤其曾經(jīng)朝夕與共的,,有恩怨,應(yīng)該多記恩,,少記仇”,,“錯,是人生旅途的一個段落,,一種水流花落的境,,應(yīng)該珍視,也值得懷念”,。如今兩位老人都已謝世,,而兩人留下的或雋永沖淡、或激情革命的文字,,卻將更長久地流傳于世,。行公一生不過一介書生,作為讀書人,,書里的行公才是真實的行公,。
(來源/中華讀書報,作者/陳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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