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我們習以為常,,推敲起來頗有意味,。
忽然想起,,不知自己曾太祖是誰,。曾太祖就是我祖父的祖父。除了父親以外,,我知道祖父的名字和曾祖父的名字,,但只到此為止,再往前追就不知其名了,。我的親屬也不知曾太祖的名字,,曾太祖以上的前輩一概被包括我在內的後輩遺忘,彷佛世間不曾存在過,。
試問我們周圍的人,,多少人知道前幾代祖宗的名字,?很少很少。不少人最多對祖父有印象,,連曾祖父是誰也不知,。我雖然知道曾祖父的名字,卻不知曾祖父的夫人是誰,。我們真的是數(shù)典忘祖了,。
由此推想,我也會被后代遺忘,。隨著歲月的流逝,,終有一天我也將晉身曾祖父輩,那時的后輩一樣叫不出我的名字來,。我們的名字被記憶的時間很有限,,超不過三、四代,。祖宗的名字連一脈相承的后輩尚且不知,,你還指望非親非故的人記得他們嗎!
當我想到這里,,思緒不由一驚如同電擊:同世上大多數(shù)默默無聞的人相比,,我有什么特別啊,我也會被遺忘得一乾二凈,,彷佛世間從來不曾有我一般。
早年的農村多有祠堂,,祠堂供奉著列祖列宗的靈位,,保存著族譜,本族成員榜上有名世代延續(xù),。然而靈位和族譜所記載的,,也只是名字而已,一般人的事跡和品格還是得不到記載,。改天換地的革命摧折了傳統(tǒng),,祠堂大多數(shù)毀棄,族譜大多數(shù)湮沒,。生活在新時代的我們,,多數(shù)人將在后代人的記憶中消失,連名字都無影無縱,。數(shù)典忘祖是當今子孫們的常態(tài),。
誰人的名字在世間流傳?只有極少數(shù)人,。人們長久記得的名字,,固有叱吒風云的領袖,,力可拔山的英雄,造福人群的俊杰,,也有禍害人群的奸賊,。但并不全是大人物,也有平凡人,,這些小人物被人們所紀念,,皆因事跡感人精神不朽可敬可愛。
王府井百貨大樓前有個平坦的廣場,,中間豎著一座壯年男士的半身銅像,,座下刻著銅像人物的名字。我曾試問前來北京觀光的海外親戚:你們猜這個銅像是誰,。他們有的猜是國家領導人,,有的猜是百貨公司的董事長,有的猜是英雄人物,。我告訴他們,,都不是,銅像是百貨大樓一位已去世的普通員工,,名字叫張秉貴,,是賣糖果食品的售貨員。他對待顧客無比熱情,,對待工作無比敬業(yè),,服務技能無比高超,當局因此塑像紀念他,。
我十分贊賞北京市政府這項舉措,,把一位地位不高而品質優(yōu)秀的人樹為楷模永遠紀念他。
西湖邊上孤山寺北有座蘇小小墓,,游客絡繹到這里憑吊和留影,。蘇小小是南齊時代杭州名妓,才貌雙全,。她愛上一位窮書生,,傾盡積蓄助他科考,書生竟一去不返,。小小望穿秋水,,傷悲而終。
清代著名學者袁枚是性情中人,,與蘇小小同鄉(xiāng),,被她忠貞的愛情感動,制一枚私章刻七個字:“錢塘蘇小是鄉(xiāng)親”.一位部長級高官過杭州,,慕名訪袁枚求詩,,袁枚以作品詩集相贈,,蓋了這枚私章。高官問,,你贈我詩集怎麼蓋妓女的名字,?袁枚調侃道:“莫看你貴為一品而蘇小小卑微,百年之後,,恐怕人們只記得小小,,而不知你大人啊�,!�
果然言中,!二百年后讀袁枚《隨園詩話》這段文字,令人擊節(jié),。人們記住了蘇小小,,而位高權重的部長大人誰還記得,他的大名早已湮沒無縱了,。
我們多數(shù)人都是平凡人,,不論名銜地位高低,都難逃名字被遺忘的命運,。人類繁衍不絕歲月流淌無盡頭,,每個人都只是其中過客,名字的埋沒是我們的宿命,。
不妨問問自己,,既然我們都是歷史的過客,既然我們的名字如同浮云,,那么終日耿耿于名位,,究竟為了哪般?(李潤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