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華人音樂家黃秋遠:我的音樂帶著家鄉(xiāng)味兒
中國僑網(wǎng)5月31日電 據(jù)美國《僑報》報道,旅美華人黃秋遠的音樂,,能聽出廣東潮州大鑼鼓的熱烈奔放,,又能感受到悠遠古樸的韻味。這要得益于他與眾不同的童年藝術熏陶:家鄉(xiāng)鳳山媽祖宮的精美雕塑,,唱腔獨特的潮汕戲曲,,都成為他后來創(chuàng)作的源泉和靈感。他近日講述了自己的音樂之路,。
媽祖宮的藝術熏陶
我小時候在廣東汕尾一個媽祖廟里長大,,這座廟據(jù)說在1952年改為學校,我媽在那所小學教書,,我爸在另一個學校教書,,19歲當了校長。我媽到哪里教書我們就住到哪里,,直到我12-13歲,,我們一直住在廟里,。
我16歲才學音樂,這是很晚的,,之前我學書畫,,我生長在一個小鎮(zhèn),談不上專業(yè)熏陶,,我對書畫的著迷來源于媽祖廟,。廟里的每根柱子都有雕花,是明代和清代留下來的,,對聯(lián)的字寫得非常好,,大殿的屋檐有精致的石雕,描寫一整套《三國演義》,,我天天琢磨這是什么人物,,怎么做出來的。
我父親是非?;钴S的文藝份子,,他會畫畫,他不是刻意去表現(xiàn),,從來沒意識到要修煉成藝術家或留下作品,。我父親會很多樂器:二胡、高胡,、小三弦,、小提琴。我原來不知道父親會小提琴,,直到有一天我決定要學音樂了,,他拿起一把小提琴試音,拉了一個很有名的曲子,。60年代和50年代,經(jīng)常有廣東省里的作曲家去我們那里采風,,我父親是小鎮(zhèn)里少數(shù)幾個會音樂的人,,每次都由他陪同,我想他可能從那里學了音樂,。
民間戲曲的音樂啟蒙
因為我父親會民間音樂,,當時要成立宣傳隊,就叫他來,,他會編劇,、作曲,宣傳隊要做匯報演出,,我小時候就在他們的排練場生活,。當時排練場設在鎮(zhèn)里的工會大樓,,夜里貓到處亂竄,有時候晚上他們排練,,小孩就睡在旁邊,。
80年代后可以演戲,媽祖宮前面那個戲臺就熱鬧起來,,每個晚上我都搬著凳子去搶位置,,那時候沒有電燈,人們早早睡覺,,戲班要演到下半夜1,、2點,我跟著看到最后,,不覺得困,。
當時有白字戲,有正字戲,,白字戲用比較口語化的潮州話唱,,正字戲用官話(普通話)唱,中間那個舞臺只能唱正字戲,。另一個戲是西秦戲(類似陜西秦腔),,我認為可能是賣藝的人把西秦戲帶到汕尾來,在藝術上它形成一個獨特的劇種,,西秦戲的唱詞不是本地方言,,是靠師傅教的,所以汕尾人唱西秦戲,,就像香港人講普通話,,有自己的口音。
西秦戲很動人,,我印象最深的是《薛仁貴回窯》,,薛仁貴18年沒回家,好不容易回來,,過河時把兒子殺了,。后來我把西秦戲素材用到我的一部作品里面,這是西北很大氣的音樂,,與本地潮汕音樂很不一樣,。
童年這些經(jīng)歷影響了我后來的創(chuàng)作。剛開始學習作曲時,,我自然而然就會用到潮汕的民間音樂,,就像自己的口音一樣,老師也鼓勵用你熟悉的素材,。到了音樂學院,,我的作品都有素材的風格,,除了容易辨別的旋律,還有民間唱戲的發(fā)聲,。
赴重慶北京拜師學音樂
16歲去重慶之前,,我每天夾著素描本,里面夾幾頁紅線信紙用來寫詩,,我全部時間都在畫畫,、寫字、寫詩,。我早上起來寫詩,,接著出去跑步,再練練武術,,然后坐下來畫素描,。
1986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跟著二哥去了重慶,在那里拜王華為師學習音樂,。王華剛從四川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yè)一年,,我去見他,我不會彈琴,,但我會看五線譜,,我爸有一本1963年的《怎么認識五線譜》,我從這本書自學了五線譜,。
王華說,,你考中央音樂學院吧,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我跟王華學了一年多,,然后轉(zhuǎn)到北京跟蘇夏學作曲。
蘇夏是蘇聰?shù)陌职?,東莞人,,說話有廣東口音。那時候蘇聰?shù)脢W斯卡獎(《末代皇帝》電影配樂),,蘇夏在翻看一疊剪報,,我去跟他學,他說:“行了行了,,再過5-6年你就有自己的剪報了?!焙髞?,我真的在5年后獲獎。當時周龍和陳怡在紐約主辦一個民族音樂比賽,,我的作品得獎,,新聞媒體做了報道,。
蘇夏是當時中國名氣最大的作曲教授。他很專制,,從不表揚人,。他一上來就給我改作品。當時他也在教一批已經(jīng)在團體當創(chuàng)作員的音樂人和教師,。他對我說,,你學,跟他們學不一樣,,雖然我教的是一樣的,,但我的要求不一樣,因為你的出路不一樣,。他們,,我只是讓他們了解真正好的作曲,你是要成為真正的作曲家,,就像一座紀念碑,,有些是鋪在下面的石頭,你是上面那塊石頭,。
以第一名考上音樂學院
1990年我考上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第一名。最后面試時,,主考官問了一些對我不利的問題,,例如,你幾歲學鋼琴,?幸好老院長吳祖強救了我,。
他問我,你最喜歡哪個作曲家,?我說匈牙利的巴托克,。他是20世紀3個最偉大作曲家之一。話匣子就繞開了,。巴托克對中國現(xiàn)代音樂影響最大,,他也注重采風,并把民間音樂用到作曲中去,,作品既民間又現(xiàn)代,。
吳院長問第二句:你喜歡他的什么作品?第三句問:你對他這些作品有什么看法,?我就把那幾個作品的特點和風格仔仔細細第說出來,。然后他問,你對中國作曲家有什么看法?這些作曲家包括譚盾等人,,他們的作品我都聽過,,連譜都看過,我就詳細地分析評價了一番,。然后吳祖強說,,今天就到此為止了。第二天辦公室人員打電話給我,,說你考了第一名,,趕緊去準備文化課。
回到汕尾,,我參加補習班,,然后去考試,我的分數(shù)超過分數(shù)線幾十分,,但汕尾招生辦負責人沒把我的檔案遞上去,,我沒收到錄取通知書。那件事對我影響很大,,第二年我重考一次,,但那次失敗經(jīng)歷對我今后的人生影響很大,后來我任何一次成功時都很冷靜,。
民間和現(xiàn)代音樂的融合
我的作曲老師認為,,中國專業(yè)作曲斷了幾百年,我們沒有留下正式的樂譜,,留下的只是民間記錄下來的,。古代我們有大型樂隊,如編鐘,。但由于戰(zhàn)爭和少數(shù)民族政權更替,,我們的音樂書籍沒有留下來。我的老師說,,現(xiàn)在我們用200年來西方總結(jié)的音樂理論來教你,,但我們最終要創(chuàng)作我們自己的音樂,這與我的生活背景很吻合,。
我的音樂最終要達到的效果與民間音樂是共同的,,就是真情實意的表達,而不是無病呻吟或為概念而作,。其次,,地道的民間音樂,有很多因素對我創(chuàng)作新的音樂語言和音響效果有很大啟發(fā),。民間音樂對我的影響,,不僅是熟悉的旋律,,演奏的方式,還有發(fā)聲風格,,及合奏的奇特方式。
我有個曲子叫《鳳凰樹下》,,小時候住的媽祖宮下面有個公園,,公園種了一圈鳳凰樹。我的作品描寫小時候享受大自然的情景,,我用了很多民間鑼鼓的素材,,這個作品是由高胡和鋼琴來演奏,但高胡有個問題,,需要表現(xiàn)現(xiàn)代性時,,需要作曲家去創(chuàng)新。我于是用鋼琴來模仿民間的鑼鼓,,表現(xiàn)很淳樸的民間音樂風格和對地方生活的回憶,。民間音樂,它使我去寫一種新的合聲,,一個作品的價值不是重復過去,,而在于有多少創(chuàng)新。
我的音樂有淳樸的民間音樂內(nèi)容,,稍微懂點音樂的人認為太保守,,但我的合聲和創(chuàng)作手法是新的,所以最不懂和最懂的人都能欣賞我作品,,全憑感覺和全憑理論的人都喜歡我的音樂,,中間部分的人就不喜歡。
我的主要作品,,在管弦樂方面有《重慶狂想》,,《媽祖宮的回憶》,舞劇《唐婉》和《熱鼓熱舞》,。這些作品是最現(xiàn)代意識的作品思維和最清晰的民間音樂感覺結(jié)合在一起,。
《媽祖宮的回憶》是給高胡、椰胡和樂隊寫的,。在音樂的表現(xiàn)形式上,,在演奏難度上發(fā)揮到極致。我的創(chuàng)作思維是現(xiàn)代派,,但有民間音樂可聽性強的特點,。我從民間鑼鼓吸取了很多素材,把地方音樂素材混進來,,還借用了地方方言,。這個作品,我想起小時候一件事,吃晚飯時,,我姐姐會出來用潮汕話喊我:“阿遠啊……” 每當我想起媽祖宮,,就會想起這個聲音,所以這個曲子就以喊我名字的音調(diào)開始,。
目前我正在創(chuàng)作歌劇《樓蘭》,。我認為歌劇的另一半生命在于音樂寫得怎么樣,很多中國歌劇不能與西方相比,,不是它內(nèi)容不好,,而是音樂寫得不好。以前寫作品擔心沒人演,,現(xiàn)在中國對歌劇制作投入很大,,但失敗很多,因為作曲家這一關不好,,歌劇對所有作曲家都是一個難點,。《樓蘭》從十多年前開始創(chuàng)作,,我們幾乎走遍了新疆各地去采風,,由于原來的劇作家退出,我現(xiàn)在同時作曲和寫新劇本,,等將來完成后這將是一部有震撼力的作品,。(林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