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宮博物院深耕的年輕人(青春派·青春奮進新時代(26))

　　——他們做得了研究,，修得了文物，跟得上時代

　　今年是紫禁城建成600年,，也是故宮博物院成立95周年,。經(jīng)過一代代人的努力和實踐，如今的故宮博物院初步構建起“平安故宮,、學術故宮,、數(shù)字故宮、活力故宮”的事業(yè)發(fā)展體系,，古老的紫禁城煥發(fā)著青春的活力,。

　　在故宮，有這么一群年輕人：上得了屋頂,、下得了庫房,，修得了文物、辦得好展覽，做得了研究,、跟得上時代,。他們與故宮對話，靜護朝夕,，陪伴四季,。

　　新的一天，故宮里的年輕人在各自崗位忙碌起來：文?？萍疾康臈钣駶嵭迯痛善?，書畫部的郁文韜保管文物，考古部的吳偉忙著考古挖掘,，資料信息部的康曉璐策劃新媒體作品……每個平凡的日子里,，都有著年輕一代的選擇、堅持和擔當,。

　　楊玉潔在文物醫(yī)院修復陶瓷

　　“文物修復也是創(chuàng)造性工作”

　　從朝陽區(qū)的家中出發(fā),，穿過高樓林立的國貿(mào)，取道車水馬龍的東長安街,，楊玉潔來到故宮博物院,。從鋼筋水泥的樓房進入紅墻黃瓦的宮殿，她的心也一點點平靜下來,。上午8點,，楊玉潔準時出現(xiàn)在故宮西河沿的故宮文物醫(yī)院陶瓷修復室。

　　清洗,、配膠,、粘接、打磨,、補配……楊玉潔熟練地開始修復工作,。2015年自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畢業(yè)后，楊玉潔進入了故宮博物院文?？萍疾?。故宮博物院招收的新人，需要到一線崗位培訓學習,。兩個月院內(nèi)輪崗,，她做過午門檢票,、大殿安保,、游客引導；又經(jīng)過3個月的部內(nèi)輪轉,，她才回到陶瓷修復崗位上,。故宮博物院院藏約186萬件文物，陶瓷器約有36萬件,，楊玉潔的工作就是與同事們一起對陶瓷器文物進行日常養(yǎng)護與修復,。

　　1987年出生的楊玉潔,，一雙手柔軟、細長,，可仔細觀察卻會發(fā)現(xiàn)這雙手也有好幾處傷口,、不少地方起了皮。這是修瓷器留下的“痕跡”：因為長期接觸化學品,，她得經(jīng)常洗手,；瓷器碎片尖利，她的手難免被工具劃傷,。

　　做陶瓷修復,，看似并非一件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楊玉潔卻說：“修復的步驟并非一成不變,，而是需要隨機應變,，文物修復也是創(chuàng)造性工作?！备鶕?jù)文物病害現(xiàn)狀,、穩(wěn)定程度、品種造型的不同,，她的修復方法也會做出調(diào)整,，比如在修復一件仿釉瓷器的操作中，她對修復工具進行不同方式的處理,，通過不同用筆方式配合,，力求實現(xiàn)與原來瓷器一樣的紋路和顏色。

　　一部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讓原本清冷的文物修復行當進入了大眾的視野,。在楊玉潔看來，“文物修復還是一門新的行當”——所謂“新”,，是指以前文物修復較多是知其然,，而如今文物修復在多學科交叉研究中開始知其所以然，預見其未然,?！拔奈镄迯头沼诓┪镳^，其理論研究,、方式方法,，還處在逐步探索和建立規(guī)范過程中?！睏钣駶嵳f,。

　　文物修復是一份相對寂寞、清貧的職業(yè)。但在楊玉潔看來,，在故宮修文物,，她得到了很多看不到的東西?！安皇撬行迯蛶煻加袡C會去親手修復那些出現(xiàn)在書本上的珍貴瓷器,。我在工作中獲得的見識和驚喜，是金錢買不到的,?！睏钣駶崍远ǖ卣f。

　　在楊玉潔修復桌的第二層抽屜里,，有一只待修復的明成化三彩鴨熏,。鴨子碎成了70片，每一片楊玉潔都細心清洗,、擦拭,，然后碼放在棉盒里。瓷鴨的修復不能著急,，需要一步步研究,、修復?！拔页３胂篪喿拥脑煨?，觀察羽毛的裝飾方法，研究色彩的搭配,。每當看著這些瓷片,，我的心情都會變得十分愉悅，生活的煩惱也仿佛隨之消失了,?！睏钣駶嵭χf。

　　郁文韜策劃籌備書畫特展

　　“文物保管看似平淡無奇,，卻很有意義”

　　午后的陽光灑在地上,，這是郁文韜熟悉的故宮。故宮是游客觀光的景點,，也是他的工作地點,。2017年從中央美術學院博士畢業(yè)后，郁文韜進入故宮博物院工作,。利用午休時間,，他經(jīng)常會逛逛故宮庭院?！懊看巫咴谶@里,，都有一種與歷史對話的感覺?！庇粑捻w說,。

　　文華殿是郁文韜常去的地方，這里是紫禁城建成600年展覽之一“千古風流人物——故宮博物院藏蘇軾主題書畫特展”的舉辦地點,。從去年5月到今年9月,，展覽籌備了一年多。1989年出生的他,，作為籌展組組長,，從文物選擇、大綱撰寫,、布展策展到展覽形式設計,、展覽圖錄編寫，都要參與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

　　“以文物為載體,，展現(xiàn)蘇軾的藝術造詣與人格風范，尚屬首次,?！庇粑捻w說。故宮博物院收藏了蘇軾的書法佳作,，還藏有部分重要的蘇軾師友作品,，以及大量受蘇軾影響和能夠反映其藝術思想的相關藝術珍品。藏品的時代跨度從北宋至近現(xiàn)代,，類別涵蓋書畫,、碑帖、器物,、古籍善本等,，藏品的整體數(shù)量、質(zhì)量和豐富性都有一定優(yōu)勢,。

　　如何展現(xiàn)蘇軾,、串聯(lián)展覽，是郁文韜和同事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他們將展覽定位為體現(xiàn)蘇軾的影響力,，除了選擇蘇軾本人的作品外，還選擇了能反映其影響力的同時代和后代名家之作,?！盀榱梭w現(xiàn)蘇軾影響的廣泛性和故宮藏品的豐富性，展覽中其他歷代名家作品只選了一件呈現(xiàn),?！庇粑捻w說,。

　　策展過程中，郁文韜更立體地感知了蘇軾其人其事,。郁文韜尤其喜歡展覽最后陳列的一幅畫,，那是明代畫家朱之蕃的《臨李公麟畫蘇軾像軸》，畫的是蘇軾晚年被貶海南時,，在訪友途中遇雨,，向農(nóng)人借來斗笠和木屐穿戴，農(nóng)人爭相笑看,，而蘇軾坦然處之,。“這表現(xiàn)了蘇軾身處逆境而安之若素的生活態(tài)度,?！痹谟粑捻w心中，蘇軾是多面的,，正襟危坐,、高冠博帶的是蘇軾，“一蓑煙雨任平生”的也是蘇軾,，他希望通過展覽展現(xiàn)蘇軾的立體生動,，傳遞蘇軾的處世之道。

　　作為故宮書畫部的一員,，籌備展覽只是郁文韜工作的一部分,。大部分時間他和同事一起進行法書類文物保管、陳列和研究,。他們整理編目,、協(xié)助書畫數(shù)據(jù)采集、對文物進行日常維護,?！拔奈锉９芸此破降瓱o奇，卻很有意義,。文物的展覽陳列和研究,，正是在日復一日的文物保管工作的基礎上進行的，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庇粑捻w說。

　　吳偉由宮殿修繕進入考古

　　“在施工過程中盡可能把信息保存下來”

　　夕陽照到故宮城門,，像是在紅墻黃瓦上灑上一層金黃,。吳偉蹬著老式自行車，出神武門一路向西,，到西四地鐵口,，搭乘地鐵4號線到終點站,，這是他每天的下班路線。家住天宮院,，到故宮上班不算方便,，但他卻自得其樂。

　　1988年出生的吳偉,，從南京大學歷史學系考古專業(yè)畢業(yè)進入故宮博物院后,，原本想去專業(yè)對口的古建部,，沒成想被分到了工程管理處,。和施工隊打交道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才是離古建筑最近的地方！”測繪,、拍照,、記錄，參與拆卸,、整修,、復原……天天和磚瓦木畫工混在一起，吳偉深入了解故宮古建筑構造和修繕過程,，專業(yè)能力得到了全面的鍛煉,。

　　寶蘊樓修繕是吳偉參與的第一個項目。作為故宮內(nèi)唯一一處民國時期西洋式風格建筑,，寶蘊樓曾為咸安宮所在地,。“修了一半,，挖到了咸安宮的舊地基,，于是我們就停下來對寶蘊樓進行考古發(fā)掘，對寶蘊樓的前世今生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眳莻ソ榻B。因為在寶蘊樓項目的出色表現(xiàn),，27歲的吳偉成為大高玄殿修繕保護項目的現(xiàn)場負責人,。由于長期被用作辦公用房，大高玄殿年久失修,。吳偉帶著設計,、施工、監(jiān)理以及研究團隊數(shù)十人的隊伍,，開展瓦,、木、油作,、彩畫等各個工種的實施,，全面跟進,、負責施工、保護和研究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

　　考古專業(yè)出身的吳偉,，注重對原始信息的記錄和保存。他突發(fā)奇想：“如果將大高玄殿作為考古工作對象,，將其不同時期的修繕和改動痕跡視為考古中的地層,，那么修繕的過程就類似于考古發(fā)掘的過程，需要對上面的信息按照不同時期疊壓,、打破的層位關系,，進行全面、細致的提取,?！?/p>

　　想法很快付諸實施。吳偉帶領團隊將發(fā)現(xiàn)的重要遺物,，小到磚瓦銘,、大木記號等，按照考古學的方法分類編號,、拍照記錄,、繪圖與保存。他們不僅對修繕中拆卸下來的大木構件進行詳盡的測繪和信息記錄,，而且對常常被人忽視的,、易被頻繁修繕的木基層、灰泥等部位也做了細致的歷史信息記錄,，以最大限度保存建筑歷史信息的“真實性”和“完整性”,，探索保護性修繕的新方法?！肮沤ㄖ旧硪彩俏奈?，我們要在施工過程中盡可能把信息保存下來。這種方式雖然慢,，但是非常有必要,。”吳偉說,。

　　如今,，吳偉成為了故宮考古部的一員。作為近年來故宮新成立的部門,，故宮考古部在紫禁城宮殿建筑考古,、安徽鳳陽明中都遺址考古以及幾個國外考古項目中均取得了佳績。上到房頂修瓦,、下到地下考古,，吳偉的工作就好像一個武林高手,，在故宮“上天入地”。

　　康曉璐創(chuàng)新策劃新媒體產(chǎn)品

　　“把故宮有趣,、有溫度的一面展示給大家”

　　觀眾散場后,，康曉璐抓緊時間在展廳進行數(shù)據(jù)采集，以便完成線上全景展覽制作,。天已經(jīng)黑了,，空蕩蕩的展廳，展品在燈光下仿佛在訴說一段段歷史,?！斑恰薄斑恰薄禃澡春屯掠孟鄼C記錄下這一幕?！俺鲇跁r間,、參觀人數(shù)等的限制,，有些觀眾無法前來,，有些觀眾意猶未盡。為了更好地呈現(xiàn)展覽,，我們把展廳搬到線上,，給觀眾營造獨享展覽的體驗?！笨禃澡凑f,。

　　2017年自英國利茲大學媒體產(chǎn)業(yè)專業(yè)研究生畢業(yè)后，康曉璐進入故宮博物院資料信息部工作,。她承擔了“紫禁城600”APP,、“故宮展覽”APP、英文網(wǎng)站編輯等故宮新媒體工作,，負責APP的頁面呈現(xiàn),、功能設計、內(nèi)容編輯等,。

　　“紫禁城600”是故宮第十款APP,，也是首個聚焦故宮古建筑文化的APP?！白辖?00”APP分為晝夜兩個模式,，白天介紹宮殿建筑，晚上講述宮廷歷史,?！拔奈铩⒔ㄖ粌H有表面的美,，還有內(nèi)在的美,?！笨禃澡聪Ｍ@款APP能讓觀眾多了解古建知識，領略古建的美,。

　　在故宮博物院,，康曉璐所在的是一個年輕活躍的團隊。數(shù)字傳媒組10個人,，平均年齡31歲,，有很多奇思妙想。秋天故宮的銀杏很美,，他們便策劃了故宮銀杏慢直播,，為觀眾提供更多視角觀看故宮。故宮的貓很可愛,，他們便在微信公眾號“微故宮”上推出“‘貓’在宮中”策劃,，成為爆款。

　　“微故宮”微信公眾號,、故宮APP,、“數(shù)字故宮”小程序……故宮的新媒體，不斷刷新人們對故宮的印象,，讓古老的故宮走近年輕人,。“曾經(jīng),，故宮在一些人的思維定勢中是冷冰冰的,；但新媒體工作可以把故宮有趣、有溫度的一面展示給大家,，讓文物更生活化,，讓大家發(fā)現(xiàn)故宮的新。傳統(tǒng)成就了創(chuàng)新,，創(chuàng)新保護了傳統(tǒng),。”康曉璐說,。

　　AR,、VR等新技術，也給博物館帶來新的改變,。想象中,，康曉璐覺得金甌永固杯可能有酒盅那么大。直到在珍寶館第一次見到實物,，她才發(fā)現(xiàn)杯子原來比手掌還大,。她覺得觀眾可能也會有類似的“誤判”，便想在產(chǎn)品中做一些新的嘗試?？禃澡聪Ｍc同事一起,，通過探索AR技術，讓看不到實物的觀眾也能感知文物的體量,，收獲更豐富真實的體驗,。

　　1992年出生的康曉璐是個北京姑娘。小時候逛故宮,，她看到的是滿眼紅墻,，在她的印象中，故宮是紅色的,。工作后,，她發(fā)現(xiàn)故宮有多種顏色，琉璃的黃,、琺瑯的藍,、臺基的白……故宮是多彩的?！昂苌儆腥四苡H身領略故宮的一年四季,、陪伴故宮的日月朝夕，春天看滿樹海棠,，夏天聽蟬鳴樹梢,，秋天望柿子掛枝,，冬天賞雪落雪融,。”康曉璐說,。

　　本報記者 王 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