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永定歸僑故事:紅墻黑瓦方圓間
原題:紅墻黑瓦方圓間
吳鵡,女 僑眷,,現年77歲,,退休前任職于福州市政工程公司,。
丈夫病重期間還念念不忘永定老家,,當電視里出現永定土樓,尤其那座生活多年的福裕樓時,,他就會格外激動,,這又引起了他的無限的回憶,激起了感情的漣漪……
一
永定縣湖坑鎮(zhèn)東北面的洪坑村,,13世紀(宋末元初)林氏在此開基,,他們也是最早到這里的客家人。但大規(guī)模修建宏偉的土樓群,,卻是在上世紀初葉,,畢竟這些工程浩大的建筑需要雄厚的資金,到了上世紀初,,這里修建土樓的大部分是有海外僑資,,所以在建筑風格上,或多或少融入一些西洋的元素,。所以才給人以“土樓不土”的感覺,。
如果說,這里最早的土樓,,當屬崇裕樓,、南昌樓,但因為年久失修,,已經坍塌,,所幸的是還存有明代峰盛樓、永源樓等13座,,清代建造福裕樓,、奎聚樓、陽臨樓,、中柱樓等33座,。
更為多姿多彩的是,這里的土樓群不僅有正方形,,還有長方形,、圓形、五鳳樓,、半月形等,,就連這里的寺廟、學堂,、宗祠都以土樓的形式建造,。2001年這里的3座土樓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丈夫家的福裕樓也在其中,。
閩西客家人居住土樓是天經地義的是,,因為大家都在土樓里生活,,彼此沒有更大的區(qū)別。但到了現在,,土樓成為了中國建筑的典范,,游客趨之若鶩,還成為了世界文化遺產,,這更使得他們引以為豪。
二
其實丈夫并是不土生土長的土樓人,,他出生在印尼,,3歲時母親帶著全家回到永定老家,因此在他的記憶中,,并沒有任何印尼的痕跡,,只有洪坑村大大小小的土樓,以及那里的山山水水,。
如果要說丈夫,,那肯定要講到他的母親,他母親叫江月娥,,年輕時隨丈夫到新加坡,、印尼經商??箲?zhàn)期間,,她義無反顧地加入抗戰(zhàn)救亡運動,回國后,,家庭遭遇突變,,她成為了家庭的頂梁柱,撫養(yǎng)包括侄子在內的8個孩子,。1949年新中國成立,,但閩西的生活依然非常艱苦,他母親忍受饑苦,,投身到社會主義農村建設中,,別看她是一個拖兒帶女的家庭婦女,但因為在海外經歷,,使得她有著常人所沒有的意志和毅力,。她擔任過豐盛鄉(xiāng)的婦女會長、代鄉(xiāng)長,,同時,,她還要撫養(yǎng)8個孩子。
那時要減輕家庭負擔,,減少人口是一個辦法,,當兵是一條道路,,雖然丈夫的堂哥已經到了當兵的年紀,但母親有些猶豫不決,,擔心被人議論,,畢竟當兵是要打仗,于是就想讓只有13歲的兒子去當兵,。于是就找他談話,,希望他能到部隊鍛煉。
那時丈夫正失學在家,,雖然還念想讀大學,,但眼前的情況,他懂得母親的用心,,于是同意了,。
三
時過境遷,丈夫雖然沒有走讀書的道路,,但他至今也無怨無悔,,因為部隊的經歷讓他收獲了很多。更讓他自豪的是,,這條路是他母親的意愿,,而他一生都把母親作為榜樣。也正是這個原因,,丈夫在部隊一直非常勤奮和努力,,也因此多次受到表揚和立功。
其實當時丈夫當兵并不順利,,他還記得當時報名參軍的情形,。1949年的9月一天,他母親帶著他來到下南溪第三區(qū)的區(qū)中隊,,找到了李隊長提出當兵的事,,可這位隊長不僅嫌他年紀小,而且個頭也矮,,于是沒有答應,。此時他的母親不服氣,要面見區(qū)長,,這位區(qū)長叫江榮達,,母親在當地已是響當當的人物,區(qū)長也早有耳聞,。
在區(qū)政府等了一個多小時后,,區(qū)長從外面回來,于是他們母子倆就到了區(qū)長的辦公室,。區(qū)長見到母親后非常熱情,,當知道他們的訴求后,,答應找隊長通融。當天,,丈夫就參加了區(qū)中隊,。那時的他不僅個頭最矮,年紀也最小,。
事情辦完后,,丈夫看著遠去母親的背影,當時還是“孩子”的他,,對未來并沒有什么想法,,但心里暗暗下決心不辜負母親的期望,一定要走好這條路,,至少不能給母親丟臉。
事情果真就像丈夫這樣,,到了1957年,,丈夫從一個“小兵”,成為了軍官,。1958年因為工作需要,,他專業(yè)到了福州燃料總公司,一直工作到離休,。
四
我們是1965年結婚成家的,,那時他在福州,我在福安,,孩子出生后是寄養(yǎng)在別人家,,一家人團聚只有春節(jié)這十幾天,因此根本沒有時間到他的永定老家,,只有和他在一起時,,才聽他講他家的事,講客家人的事,,講他母親的事,。
上世紀70年代,丈夫總算有機會帶全家人回老家,,但那時交通不便,,是他弟弟駕駛手扶拖拉機載著我們一路“顛”到洪坑村。那時的洪坑村非常破舊,,生活也非常貧困,,土樓雖然到處都是,給人的感覺是落后,,這次是我與丈夫結婚十幾年第一次到“婆家”,,也是第一次看到婆婆,,她是一位精明能干的農村婦女,因為對她早有耳聞,,所以從心里就很佩服敬重她,。
2010年,我們再次回到丈夫的老家洪坑村,,此時的情況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村莊經過改造,變得非常漂亮,,一棟棟土樓展現出宏偉的氣勢,,丈夫家的“福裕樓”作為“僑房”真正歸還了他們。經過重新修葺,,這座有著百年歷史的宅院顯現出迷人的風采,,而且在樓上還劈出一間作為他們家族的展覽室,里面陳放著許多早年的客家文物,。
這之后,,丈夫受疾病困擾,就再沒回到龍巖老家,,但只要看到電視或者報刊介紹土樓,,就會特別高興,當看到自己的祖房“福裕樓”時,,就勾起了他很多的聯想,。
五
丈夫因為身體多病而經常住進醫(yī)院,但他一直是樂觀的人,。在醫(yī)院里,,他很快交上了病友,并且經常告訴別人,,自己的老家在永定,,家里的那座“福裕樓”是一座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有的時候,,他還告訴別人自己還是“歸僑”,,只不過是3歲時回國,對海外沒有一點印象,,但他很在意“歸僑”的名分,,因為在童年的記憶里,母親對他說最多的就是海外的故事,,他是聽這些故事長大的,,盡管他從來沒有回到印尼的出身地,但那椰風蕉雨的東南亞成為了他情感的一部分。
……
今年的3月13日,,丈夫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安詳地離開人世。但我卻感覺他還在我身邊,,還在為我講述那紅墻黑瓦土樓的故事,,講述他母親的故事。(吳鵡/口述 林小宇/撰文 原文刊載于福建僑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