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看在日中國研修生 工作辛苦期盼忍過三年
最近幾年,,外國研修生“失蹤”現(xiàn)象成為日本媒體關注的焦點之一,。研修生在日本是一個特殊群體,乍一聽,,這個名稱給人以“高大上”之感,,其本意也是指一邊工作掙錢一邊學習技術,但實際情況不像想象的那么美好,。很多研修生的工作都比較辛苦,,而且學不到什么技能,以致最終選擇“逃離”,。中國人是在日研修生的最大群體,,因工作關系,本報駐日本特約記者長期同來自中國的研修生們有著往來接觸,,現(xiàn)將對他們在日本工作和生活的直觀感受與讀者分享,。
兩名女研修生的遭遇
高麗,18歲,來自山東農村,。在來日本前,,高麗曾琢磨進城打工,后來聽說到日本做研修生很賺錢,,于是向當?shù)厝瞬排汕补纠U了相應費用,,之后來到北海道一家水產食品公司。和高麗一起赴日的有12名研修生,?!霸谶@里,再苦我也要忍,,畢竟每個月可以賺1萬多元人民幣,3年期滿后,,除了還清來時欠的費用,,還可以積攢20多萬元”,高麗說,,“我將用這些錢開個小百貨商店,,讓父母享享清福?!?/p>
高麗的夢想很快被現(xiàn)實擊碎,。按照日本的規(guī)定,北海道的最低工資為每月11萬日元(1元人民幣約合18日元),,而高麗所在公司以為研修生繳納住宿用水用電費用等為由,,每月只支付給研修生7萬日元。鑒于此,,北見勞基署(即勞動仲裁處)要求該公司按最低工資標準將4萬日元補給研修生,。此外,出入境管理局要求該公司:3年內不得雇用中國研修生,,必須立即辭退,、遣送還在該公司工作的中國研修生。
面對這個國家級裁定,,該公司不得不執(zhí)行,。對該公司而言,是其咎由自取,,但對來公司還不滿一年的高麗來說,,卻是非常不幸的消息——她所賺的錢還掉之前所欠費用,幾乎沒有剩余,。
小于,,另一個中國女孩,也是通過國內人才派遣公司介紹走進這家公司的。不過,,當她漸漸習慣了公司工作后,,卻感覺身體出現(xiàn)異樣,比如經常想上廁所,。去醫(yī)院診治發(fā)現(xiàn),,她患上了膀胱炎。由于無法快速治愈,,小于就這樣常常奔波于工作臺—廁所—醫(yī)院之間,。最終,出于自尊,,她回到了國內父母身邊……
幾年前的一個夏天,,位于日本北海道的一家公司向筆者發(fā)出邀請,希望筆者幫助處理該公司內部的一些事務,。原來,,有一批中國研修生在這家公司工作,因生活,、工作習慣不同,,她們常常和公司方發(fā)生摩擦,以至于影響到整個工廠的生產秩序,。筆者所要做的就是從中協(xié)調,,以緩解雙方矛盾。正是在這家公司,,筆者了解到很多中國研修生的故事,。像高麗,事實上,,在那個仲裁下達后,,為免她們受到刺激,筆者在不斷接觸,、交流中,,慢慢地向她們透露相關信息。像小于,,數(shù)天前,,筆者撥通她在國內的電話,獲悉她現(xiàn)在一邊治病,,一邊學習化妝,,以便維持生計。
最苦惱無法與日本同事交流
漁業(yè)是研修生群體在日從事的主要行業(yè)之一,。筆者所在的這家公司主要生產原料為扇貝,、馬哈魚等,。這是家老企業(yè),有50多年歷史,,員工有100多人,,中國研修生一般在18至30人,基本都是女性,,“研修期”為3年,。
筆者進入該公司剝扇貝的車間后看到:無論18歲的中國研修生還是年逾古稀的日本老太太,都內穿公司統(tǒng)一款式的工作服,,外穿帶有防護前胸和后背的防水工作褲,。大家站在工作平臺上,使用專用鏟形刀具剝扇貝,。
每年5月到10月,,是剝扇貝的高峰期。這家公司工作時間通常為上午8時至下午5時,。每天8個多小時用同樣的站姿,、同樣的方式揮動刀具剝扇貝,無疑很辛苦,。有一次剝完扇貝開始做衛(wèi)生工作時,筆者看到21歲的小蔡在抽泣,,于是問道:“你怎么了,?”她有些難為情地說:剝扇貝剝得手痛……小蔡是獨生子女,在國內平時不怎么干活,。
在同一個車間,,筆者每天都能看到一名佝僂著身子的日本老婦。通過日本同事了解到,,她已經73歲,。盡管年齡很大,她的工作效率不比年輕人低,?!八孟癫恢捞弁矗瑒兊蔑w快,。她們是習慣了,,我習慣也就好了?!毙〔陶f,。
事實上,在公司里,,無論是中國研修生還是日本員工,,動作都必須快,否則將被批評,日本員工還可能被勸退,。因為中國研修生來日本時,,日本公司已經和中國人才派遣公司簽訂合同,想勸退也沒有退路,。
中午通常有50分鐘休息時間,,但這個時間段研修生們更忙。中午11時24分,,當負責輸送扇貝的員工高喊“終了”時,,中國研修生會搶前跑下平臺。這樣做是為了搶先跑到沖洗防水工作服的一排水龍頭前,。其次,,由于人數(shù)較多,公司無法逐一為研修生配備炊具,,她們只能合作使用,,動作快的可以先做飯,然后讓給他人,。
研修生的宿舍和廚房相連,,距工作車間約100米。根據(jù)她們的描述,,一般6個人住一個房間,。雖然離車間較近,卻不會影響休息,,因為大家一起下班,。
筆者曾多次同研修生們就工作狀況進行交流,不少人表示,,這份工作的確辛苦,,但工資比較公平,基本都擺在賬面上,。至于來日本這一趟值不值,,她們的想法往往是:反正已經來了,說什么也得先工作3年再說,。因為研修生來日本之前,,一般要向中國的人才派遣公司繳納培訓、辦理簽證等費用共計5萬元人民幣,。研修生們在日本還有一個很大的煩惱,,在異國他鄉(xiāng),她們很想跟日本同事交流,,卻苦于語言不通,。而且,,很多研修生來自國內偏僻鄉(xiāng)村,家庭條件很差,,而日本同事對她們的家鄉(xiāng)最感興趣,,但即便翻譯在場,她們也羞于啟齒,,只是忍著,,期待3年時間快點過去。
吸引力下降,,研修生大齡化
由于各種原因,,中國研修生經常和公司發(fā)生一些小摩擦,從中協(xié)調正是筆者的職責,。除了工資與加班方面的問題,,筆者注意到,不少摩擦來自研修生們的一些小毛?。簽楣?jié)省生活開支,,中國研修生常在公司的廁所里卷手紙,帶回宿舍;不能按時上班,,工作時磨磨蹭蹭;工作時常聊天,,尤其不戴口罩聊天——這可以說是食品行業(yè)的大忌。另外,,令日本人最反感的是研修生不對垃圾進行分類,。經過協(xié)調,研修生們漸漸改掉了這些不良習慣,。
研修生來日本工作前,往往要到中國人才派遣公司所設立的日語學校學日語,。但即便短暫學習過,,很多人依然無法聽懂日語。所以下班后,,她們??靠吹冒攵欢碾娨暪?jié)目或打牌消磨時光。
另一方面,,雖名為研修生,,實際上大多沒什么可研修的,僅僅是做一些能很快上手的體力活,,而且多是勞動密集型的活,。就像這家水產公司的主要工作——剝扇貝,到目前為止日本還沒有發(fā)明能剝扇貝的機械,,只能手工剝,,而且需要的勞動者很多,。筆者注意到,研修生們對這樣的情形并不意外,。
目前,,在日中國研修生約十萬人,他們中的很多人與這家水產公司的研修生境遇大同小異,。這幾年,,筆者注意到一些變化。現(xiàn)在日本公司多采取打卡制,,不像以前那樣按照統(tǒng)一的上下班時間計算,。為吸引外國研修生,研修生的工資也有所提高,。研修生小張告訴筆者,,她2013年4月到該公司時,基本工資是每月8萬多日元,,2014年和2015年提高到9萬多日元,。在此基礎上,有些研修生的月收入可達到二十七八萬日元,。即便如此,,在這家公司,中國研修生的人數(shù)明顯在變少,。以前,,每年來10名研修生,一年生,、二年生和三年生共計約30人,。而現(xiàn)在,每期只有6人,,三期研修生總共也只有18人,。
2008年以前,來日本的研修生年齡基本在18—20歲?,F(xiàn)在,,隨著年輕人學歷越來越高、國內的人才需求量激增,,想出國干活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來日本的研修生漸漸大齡化,有的已經40多歲,。他們的生活,、工作方式已基本定型,有時需要做些翻譯,、解釋才能接受,,這也是后來筆者再次受該公司之邀從事協(xié)調工作至今的原因,。(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