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氏草編傳人廣募學徒 傳承非遺還得靠孩子


三兩株纖長柔軟的馬蓮草、五六片韌如皮帶的棕櫚葉,抑或是些看似并不起眼的麥秸,、蔥皮,,在靈巧的手指間上下壓扣、翻轉(zhuǎn)折疊,搖身一變,就成了怒目圓睜的蟋蟀、觸角微顫的螞蚱,,甚至騰云而起的飛龍。
作為裕氏草編傳人,,37歲的裕光磊熟諳其中的門道,。從父親裕庸那里繼承衣缽后,他廣募學徒,,努力讓這門曾經(jīng)瀕臨失傳的非遺技藝重獲新生,。
“或許是從小埋下的種子,潛意識里有種使命感”
“要論起草編的歷史,,那得有上千年,,但獨具一格的‘裕氏草編’,還真就打我父親這兒來,?!痹谠9饫诳磥恚缫选巴司佣€”的父親,,始終是整個家族的驕傲,。
58年前,19歲的裕庸在廟會上偶然見到活靈活現(xiàn)的草編昆蟲,,頓時來了興致,,他找到老藝人齊玉山,希望拜師學藝,?!褒R老擅長北派編法,主要是用馬蓮草編動物,,我父親跟在他身邊學了足足兩年,,打下基本功?!睋?jù)裕光磊回憶,,出師后的裕庸并未止步,,很快又在北海團城舉辦的棕編展上結(jié)識了南派大師易正文,,一學又是兩年。
到了1963年,身兼南北兩派技藝的裕庸逐漸摸索出自成一體的創(chuàng)作風格,。不過,,他未能就此走上草編之路,迫于生計的他進入北京玉器廠,,開始了長達二十多年的玉雕生涯,。其間,裕庸從來沒有放下自己心心念念的草編,,還借鑒玉雕中的挖臟去綹工藝,,讓原本單調(diào)平實的草編越發(fā)豐富立體。
1984年,,45歲的裕庸辭去玉器廠的工作,,一門心思鉆研草編。作為滿清皇族后裔,,裕庸對龍有著一種特殊的情結(jié),,北海九龍壁成為他鎖定的新目標。裕庸反反復(fù)復(fù)到現(xiàn)場觀摩實物,,通過拍照,、畫圖等方式攢下大量素材?!巴呒股嫌卸嗌贄l龍,,分別是什么走向,神態(tài)又有哪些不同,,都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尤其是身形,講究三彎九轉(zhuǎn),,頭多寬,、頸多細、腰多粗,,一絲一毫也馬虎不得,。”
經(jīng)過一年多的精雕細琢,,長達兩米的草編巨制“北海九龍壁”終于完工,,“整件作品都是用草葉制作而成,是父親最為珍視的代表作,?!痹诋敃r,裕光磊只是個剛上小學的孩子,,但耳濡目染下,,他已經(jīng)對草編技藝心生好感,。
畢業(yè)后,裕光磊先到外地闖蕩了幾年,。2007年,,裕氏草編被正式命名,裕光磊接到父親的電話,,“他說這門手藝丟了實在可惜,,自己歲數(shù)大了,想讓我繼續(xù)做下去,?!痹9饫谟羞^猶豫,畢竟指望草編謀生不太現(xiàn)實,,但他最終還是回到北京,。“或許是從小埋下的種子,,潛意識里還是有種使命感,。”
“夏天去草原踩點,,秋天集中采摘帶回”
重拾草編,,裕光磊發(fā)現(xiàn)父親對自己的要求絲毫不減當年,“頭兩年必須在家閉門學藝,,包括14種昆蟲,、4種水禽以及龍、鳳,、鶴,、鷹在內(nèi)的整套題材都得反復(fù)練習,達到‘以假亂真’才行,?!?/p>
所有環(huán)節(jié)中,最耗心力的往往不是繁復(fù)的手上功夫,,而是原材料的采集和處理,。“馬蓮草曾經(jīng)在北京很常見,,市場上賣魚賣肉或者蔬菜雜貨,,都會拿它來捆扎。但對草編藝人來說,,想真正有好用的材料,,還要到田間地頭去找?!泵磕晗奶?,裕光磊總會去內(nèi)蒙古大草原“踩點”,,提前物色好合適的馬蓮草,等到秋天一過,,再集中采摘帶回北京進行陰干保存。
相比之下,,生長在南方的原材料更不易得,,“前輩易正文當年用的就是湖南產(chǎn)的棕櫚葉,現(xiàn)在還是去長沙附近的林子找料,。哪怕同一座山上,,因為光照、風向,、土壤不同,,葉子的厚薄、色澤和質(zhì)感都會有細微之別,?!倍嗄甑慕?jīng)驗,讓裕光磊練就一雙“火眼金睛”,,“葉子要厚實,,韌性足夠,根板圓且硬,,采下來以后立即放到陰涼通風的地方,。”
精挑細選的棕櫚葉到達北京后,,還要經(jīng)歷漫長的蒸煮陰干流程,,“蒸是為了讓它柔韌性更強,煮則是用來去除雜質(zhì),。如此反復(fù)六七遍,,使得葉子不發(fā)霉、不長斑,、不招蟲,,耐得住長久保存?!?/p>
等到需要編制時,,裕光磊會燒上一壺水,取來一個桶,,拿出干透的草葉,,將滾燙的開水慢慢澆在上面,“這個過程叫‘燙草’,,兩只手要不停旋轉(zhuǎn),,讓草和水接觸得更充分,,草葉一點點舒展開來?!?/p>
燙好的草不能馬上拿來用,,“要用濕毛巾裹起來,兩頭扎口堵住,,外面再包上一層塑料布,,也就是‘悶草’。至于悶多久,,既要視草而定,,也得看季節(jié)。必須算好時間,,不然草葉變干,,裂了口子,那就等于報廢了,?!?/p>
“學下來要三年,相信總有人把手藝傳下去”
在裕家,,草編曾經(jīng)只是一門家傳手藝,。“父親擔心外面一些人只圖賺錢,,不愿把精力放在技藝的打磨上,,結(jié)果砸了招牌?!比绱艘粊?,裕氏草編的路越走越窄,傳承保護也愈發(fā)艱難,。
2014年春節(jié)過后,,裕氏草編作為四門絕藝之一,在西城區(qū)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中心的組織下,,首次面向社會招募非遺傳承志愿者,。“原本計劃招5個,,結(jié)果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里,,報名人數(shù)過百。層層篩選后,,最終有9人入圍候選名單,。”經(jīng)過24課時的技藝傳承培訓,裕光磊從中選出5名徒弟,,“他們來自各行各業(yè),,但對草編感興趣,能保證學習時間,,基本編法學得快,、悟性好?!?/p>
縱然如此,,裕光磊還是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草編之于他們,,終究只能算愛好,真正傳承還得靠孩子,?!?/p>
夏日午后,地處老城區(qū)的西四東大街上很難再聽聞蟬鳴陣陣,,而西城區(qū)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展示中心二層拐角處的教室里,,倒是能見到不少栩栩如生的“草蟬”。來自北京裕氏草編技藝傳承社團的八名小學生小心翼翼地擺弄著手中的新作,,穿梭其中俯身面授技藝的,,正是裕光磊,“近些年,,我在各類推廣活動中接觸的學生不下萬人,,這些孩子是大浪淘沙淘出的好苗子。
陳岳雖然只有八歲,,已經(jīng)算得上老學員,。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剛剛完成的作品“比翼雙飛”,。說起制作流程,,小姑娘儼然是個行家?!跋饶米貦叭~,,用翻轉(zhuǎn)折疊扣的技法編成身體,然后用玉米皮繞出頭,,用蔥葉做翅膀插上,,用相思豆做眼睛,再拿水彩上色……”
不遠處,,十歲的秦沫涵正蘸著水將草葉一根根捋開,,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身旁的龍鳳胎姐姐秦思涵,。只要沒有特殊安排,,姐弟倆幾乎每天都要在家練上好一會兒,,桌上、筆袋里,,到處都有隨手編出的半成品,。
提起社團的孩子,裕光磊感到很欣慰,,“他們比起大人來說要更單純,,學的也不是三招兩式的皮毛。入門以后,,再逐一學習各種造型的編法,,整個學下來大概要三年,相信里面總能有人把手藝傳下去,?!?宗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