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歌仔戲”三部曲的實踐啟示 

　　編者按

　　日前,，廈門歌仔戲研習中心的歌仔戲《僑批》再次上演,，因生動再現(xiàn)“僑批”這一當年閩南華僑華人的共同鄉(xiāng)愁記憶廣獲好評,。作為研習中心“歌仔戲三部曲”的第三部,，它不由讓人想起另外兩部：《邵江?！贰逗畱佟?，此前,，它們分獲第十屆,、第十二屆“五個一工程獎”,，第十二屆“文華大獎”、第十三屆“文華大獎特別獎”，第九屆,、第十一屆中國戲劇節(jié)“優(yōu)秀劇目獎”等,。一個小小的劇種，一個不大的研習中心,，緣何捧得諸多獎杯,？

　　歌仔戲是福建漳州、廈門,、泉州地方傳統(tǒng)戲劇,，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它以閩南歌仔(錦歌)為基礎,，吸收梨園戲,、北管戲、高甲戲,、潮劇,、京劇等戲曲的營養(yǎng)。20世紀初,，歌仔戲興于臺灣島內,，不久傳及廈門，并迅速流布閩南地區(qū)和東南亞華僑聚居的地方,?？梢哉f，歌仔戲是海峽兩岸共同哺育的戲曲劇種,。

　　在閩南語中,，“信”被讀作“批”，“僑批”是海外華僑寄回家鄉(xiāng)的信,，是一種銀信合一的特殊匯寄方式,，閩南人每家每戶幾乎都有親戚或者朋友在東南亞或海外僑居，因此,，等待華僑寄信寄錢回家是很多閩南人無法抹去的歷史記憶,，“僑批”成為海外華僑的群體記憶和文化符號，2013年入選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名錄》,。

　　用一個“非遺”的劇種去講述這一段文化記憶,，別致而有風味，可以說這是最中國的故事,，又是最世界的題材,。《僑批》剛一上演,，就有新聞報道“《美國僑報》關注歌仔戲《僑批》福建精彩獻演”,。

　　而出品單位廈門歌仔戲研習中心(原廈門歌仔戲劇團)本身也非常有特色,。劇團成立于20世紀50年代，由著名的歌仔戲戲班“富金春”和“群聲劇團”合并而成,，進入新世紀以來,，以《邵江海》《蝴蝶之戀》《荷塘蛙聲》《渡臺曲》等作品享譽國內,，《邵江?！贰逗畱佟帆@獎無數(shù)，劇目的有效積累成為其一大亮點,。歌仔戲“三部曲”《邵江?！贰逗畱佟贰秲S批》，以海峽兩岸及東南亞華人共同喜歡的“歌仔戲”為載體,，演繹閩南人跨越海峽,、闖蕩南洋的故事，尋找“閩南人”獨特的精神個性,，以及閩南文化播遷的文脈,，其情其意已遠遠超越了一部戲的一般意義。

　　劇目積累：本土題材與作者的資源優(yōu)化和良性循環(huán)

　　《邵江?！芬愿枳袘虻囊淮趲熒劢５纳饺霊?，寫他的人生經歷以及他對歌仔戲的重大貢獻，一把大廣弦講述了歌仔戲的前世今生,；《蝴蝶之戀》則發(fā)揮歌仔戲劇種本身根植于閩南,、形成于臺灣、生長于兩岸的歷史特點,，選取“梁山伯祝英臺”這樣兩岸共通的愛情故事,，與臺灣合作，首開兩岸合作劇目參與國家藝術展演并獲大獎的先河,，成為兩岸合作成功的典范,；而《僑批》則是深挖閩南地域文化，記錄歷史,，聯(lián)結起海內外華僑華人的歷史與今天,，并且一如既往地在創(chuàng)排過程中，為海峽兩岸融合提供更多平臺,，最近的這次演出中,，歌仔戲研習中心就與臺灣戲曲音樂協(xié)會合作，共同演出,。

　　三部曲講述的都是閩南人自己的故事,，題材跨越了閩南、臺灣和東南亞,，正好串聯(lián)起閩南人渡臺灣,、下南洋的歷史足跡。不得不說,，在劇目的規(guī)劃,、創(chuàng)作和積累上，深入挖掘,、開發(fā)本土文化,，充分優(yōu)化本土資源是非常重要的。他們更是充分利用本土劇作家資源,，三部曲出自同一作者曾學文之手,，作為三獲中國戲劇曹禺劇本獎的優(yōu)秀劇作家，曾學文在本身的戲劇文學創(chuàng)作之外,，還是一位資深的閩南文化和臺灣文化研究學者,，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一直與文化研究和戲曲研究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許多劇作是在文化研究和戲曲研究中觸發(fā)的靈感,。在長達20年的時間里,，曾學文熟悉劇團、演員,，和劇團之間形成良好的互動循環(huán),，彼此促進、彼此滋養(yǎng),，可謂是資源最優(yōu)配置,，這無疑是廈門歌仔戲研習中心三部曲成功的重要原因。

　　劇本創(chuàng)作：研究與創(chuàng)作互為動力

　　曾學文長年在閩南文化的沃土上深耕細作,，對閩南文化,、臺灣文化的研究非常深入，作為全國多個獎項的獲得者,，曾學文的創(chuàng)作幾乎沒有一部不是從閩南的歷史文化里生發(fā)出來,。他曾經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談里寫到——我非常喜歡研究與創(chuàng)作互為動力的寫作方式，因為這些研究,，讓我的寫作有了寬廣的歷史和文化的依托,。

　　因為完成了《歌仔戲史》的寫作，曾學文讓他的劇本《邵江?！?，不單純是個人的悲歡離合，而且與歌仔戲的命運,，與日本占領臺灣,，與廈門的大歷史背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蝴蝶之戀》則因為其對臺灣文化的研究,，讓作品與海峽兩岸時代命運緊緊相連,；《僑批》因為閩南文化的浸潤,，寫就了一部閩南人“下南洋”的歷史選擇。

　　每部戲都由真實的歷史和人物出發(fā),，再由個體的命運與時代潮流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通達更寬闊的歷史空間，也因此有了更深厚的文化根基,。因為有了對歷史的深入研究,，他常常把人物放置在大的歷史社會變遷中去展現(xiàn)命運，既可以讓他能從容地吐納心中的愛意和眷戀,，也因為在大的歷史社會變遷中,，更能表達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探討精神的價值,。同時,，歷史與文化研究讓他的筆下充滿著生活氣息和地域特色，并且不是外貼上去的民俗色彩和文化特色,，而是從人物,、從文學劇本內里通體散發(fā)出的文化精神。

　　所以,，我們的劇作家對題材研究有多透,，劇本的內涵也才有多深，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品牌意識：保持特色與發(fā)揚優(yōu)勢

　　作為海峽兩岸歷史,、文化的特殊象征，歌仔戲是中國三百多個劇種中,，唯一根植于閩南,，形成于臺灣，生長于兩岸的地方戲曲,。由于它的孕育,、形成與發(fā)展，是伴隨著閩南人開發(fā)臺灣的腳步,，在臺灣播下的同根文明,。百年歷史讓它背負了歷史、文化和社會的重負,?？梢哉f，一部歌仔戲史,，就是海峽兩岸文化發(fā)展史的一個縮影,。

　　因為處于兩岸文化交流的前沿，廈門成為閩南歌仔戲藝術探索,、創(chuàng)新的先鋒,，歌仔戲理論研究與藝術評論的基地,。因此，廈門歌仔戲研習中心尤其注意自己的品牌形象,，除了保持比較高的出品品質之外,，更在保持劇種特色,，發(fā)揚劇種優(yōu)勢方面堅持不懈,。

　　三部曲中的《僑批》，作者充分挖掘了“僑批”這一歷史文化記憶本身的歷史底蘊,、文化含量,，既是主人公黃日興本身的人生抉擇史，也是僑眷們的感情守望史,，同時還是南洋與唐山的社會發(fā)展史,；既是對閩南本地文化的開掘，更充分彰顯本地劇種的特色,。歌仔戲本身曲多白少,，格律自由，既有悠揚高亢的“七字調”“大調”“背思調”,，更有憂郁哀傷,，如泣如訴的“哭調”，特別適合表現(xiàn)這樣情感濃烈,、婉轉曲折的故事,；而歌仔戲的身段做表也頗為生動，極具民間性,，黃日興逃跑時候的“芭蕉葉舞”,，礦工們圍著看布袋戲的“鞋幫舞”，都充分利用了閩南當?shù)氐奈幕?，巧妙地將人物性格和故事情?jié)充分融合,，將日常生活的動作轉化為舞臺動作，同時一曲似乎無處不在的閩南民間小調“茉莉開花白絲絲,，半夜做夢想抱伊,，茉莉開花白絲絲，離鄉(xiāng)最苦想妹伊……”讓人充滿惆悵與無奈,。

　　這樣富于地域色彩與當?shù)匚幕脑氐募尤?，喚醒了觀眾的情感共鳴，保持了劇種自身的生命力,，使其散發(fā)出區(qū)別于其他劇種的獨特魅力,。認得清自身特色，抓得住自身優(yōu)勢,，對于一個劇種,，對于文化傳承,，都是通用的不二法門?！案枳袘蛉壳睘閺B門歌仔戲研習中心完成了品牌建設的使命,，而它本身，作為我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就完成了一次最好的保護與傳承,。這種一舉數(shù)得的實踐可謂妙哉。

　　(作者：武丹丹,，系《劇本》雜志副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