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非遺項目禮樂龍舟代表性傳承人鄧錫康：我愿擂響戰(zhàn)鼓 只為龍舟傾聽

　　他,，曾見證繁華，

　　旌旗獵獵,，鼓聲陣陣,。

　　他曾為之戰(zhàn)斗

　　相約江河，踏浪相見,。

　　他曾書寫傳奇

　　與龍同生,，與漿同眠。

　　如今,，

　　當青絲變成白發(fā),，

　　他，依然守護在滄浪白水間,。

　　一切的一切,，還要從一個小鎮(zhèn)說起(現(xiàn)稱街道)。禮樂——江門市江海區(qū)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鄉(xiāng)鎮(zhèn)，卻因龍舟興旺一時,，名聲在外,。

　　禮樂位于江門之南，地處沖積平原,，禮樂河,、張圍河、丘鎮(zhèn)涌,、中心河等河涌縱橫交錯,。禮樂的歷史可以追溯至南宋時期，禮樂鄉(xiāng)民們在這片土地上精耕細作,，以游船捕魚為生,，頗有些魚米之鄉(xiāng)的意味。

　　久而久之,，“一坊一舟(龍舟)”應運而生,，每至端午前后幾天，便到了禮樂人最激動的節(jié)日——龍舟競渡日,。鎮(zhèn)上各村都會派出最強的龍舟隊參賽,，萬人相會，兄弟遠道而來,，四鄰八鄉(xiāng)百姓云集江岸,，數(shù)十艘龍舟點睛取青，游走于滄浪之上,，兩岸吶喊，擂鼓陣陣……

　　村里曾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凡是男孩長大后,，就必須要去劃龍舟。倘若為村子爭得榮耀,，便會得到地位與尊重,。

　　時代造英雄。在禮樂龍舟曾經(jīng)輝煌的年代,，“黃金一代”曾為村子帶來無數(shù)榮耀,，鄧錫康當屬其中之代表。34年——他是禮樂龍舟史最資深的舵手,。2007年禮樂龍舟成為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次年鄧錫康的名字出現(xiàn)在廣東省首批省級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名單中。如今鄧錫康已經(jīng)81歲高齡,，他與龍舟的故事還在繼續(xù)……

　　A 60多載龍舟緣 “老龍總”從不缺席龍舟賽

　　“他年紀大了,，要大聲說給他聽。”鄉(xiāng)親們提醒著,。81歲的鄧錫康是禮樂烏紗村人,，是禮樂龍舟文化的傳承人，13歲加入龍舟隊,，22歲成舵手,，1993年退役，至今仍然是街道的龍舟教練,，人稱“老龍總”,。據(jù)村里一位姓林的后生介紹，烏紗村大多數(shù)年輕人都受過他的指點,，龍舟賽沒他不行,。

　　到康伯經(jīng)營的簡易茶館附近時，他親自走出來迎接,，卻拒絕了記者上車的再三請求,，堅持自己走回去，記者的第一印象是：這是個“倔老頭”,。與其說倔,，不如說是種堅持，而這種堅持在康伯身上得到充分展現(xiàn),。

　　采訪過程中,，康伯擔心無法完美地展現(xiàn)自己的比賽服，堅持脫掉襯衫,，赤膊上陣,，后經(jīng)反復勸說方作罷；為了展示扒龍動作,，康伯從后院翻出已經(jīng)“退休”的龍舟橈,，演示動作要領……最令人心生敬意的當屬他對龍舟文化的堅守，60多年的時間里他從未失約過,，從年輕的扒手,，到穩(wěn)重的舵手，到老成的教頭,，再到如今的傳承人,，他與龍舟伴了一輩子。

　　作為土生土長的禮樂人,，康伯對龍舟有種與生俱來的好感,，“小時候調(diào)皮，看到大人劃龍舟,，特別熱鬧,，我們就跟著去看,，纏著長輩學習、模仿,?！蹦暧讜r，鄧錫康就坐上了龍舟,，跟在村里的師傅旁,，跟隨著敲鑼打鼓、起號子,，為扒丁們加油鼓勁,。

　　按照“一坊一龍舟”的習俗，禮樂原有桃果紅,、花藍橈,、九社、黃橈,、紅橈,、天字號等9條大龍，歸屬烏紗坊的則是紅橈,。

　　13歲,，鄧錫康被選進村里的龍舟隊，開始正式學習劃龍舟,，跟著長輩們上場比賽,，“劃龍舟很辛苦，還特別講究團結(jié)協(xié)作,。那時候村里人都爭著劃,，自發(fā)組織，從不叫苦叫累,?！痹谒挠洃浿校康蕉宋缜跋?，村里無論老少，都會一起練習,。有時一劃就是一整天,，中午匆匆扒幾口飯，下午接著劃,，晚上則可以大吃一頓龍舟飯,，這是鄧錫康最喜歡的例牌節(jié)目。劃龍舟時橈和腿免不了要摩擦,，久了留下印記,，鄧錫康也不惱,，他認為這是自己舵手身份的象征。

　　憑借過硬的身體素質(zhì)和勤奮的態(tài)度,，幾年后鄧錫康就從扒丁晉級成為紅橈的舵手,，但事實上，當舵手并不似康伯描述的那般云淡風輕,。當時村民的都是大龍,，每條龍舟可容納73人，禮樂河道狹窄,，龍舟又長,，要在危機四伏中劃行，舵手成為最重要,，也是最有壓力的職業(yè),，鄧錫康不僅熟悉水路，又善于操控船只,，便義不容辭地擔當起這個角色,，保障著紅橈上73人的性命安危，這一當就是34年,。

　　說起“打舵”,，鄧錫康滔滔不絕。他說,，扒禮樂龍舟需站立“打舵”,，想要在彎曲的河道里保持平衡并快速前進，不僅需要持續(xù)探身劃水,，還需用腳緊緊壓在兩船邊維持平衡,。“探身劃水時,，身體要與水面保持45度角,，這樣才能扒得快，又不容易掉水里,。操橈的時候,，也要注意把握角度，30度角劃進水里,，直至把橈板完全浸在水里后才提起來,。”鄧錫康一邊拿著橈一邊解釋,，“舵手一個人在龍舟頭,，還需要不停變換方向。時刻扎穩(wěn)馬步,，劃左邊時,，右腳靠前,，緊壓右船邊，左腳靠后,，緊壓左船邊,。劃到40下，迅速轉(zhuǎn)換方位,，左右腳互換,，但雙腳要始終壓緊船兩側(cè)?！编囧a康一口氣說著,，“舵手沒有放松的余地，否則整條龍船都會失去平衡,?！?/p>

　　龍舟還為鄧錫康拉上一段良緣。因龍舟扒得好,，體格健壯,，當年的鄧錫康很受歡迎?！跋氘斈?，每到龍舟競渡時，姑娘們圍在河邊看我們比賽,，有些還會從中選上中意的,，找媒人上門說媒去?！辈蛔匀坏負蠐项^,，鄧錫康略帶回味地笑了。

　　B“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最美好的回憶都和龍舟有關

　　鄧錫康年紀大了,，遺失了許多年輕時的回憶,，但有一些，他卻是張口就答,，甚至不需要時間回憶和思考,，比如1987年他們紅橈得了頭名，再比如1993年是他退役的那一年……

　　采訪當天,，鄧錫康特意穿了件精神的紅色系襯衫,，并系緊了襯衣的第一顆紐扣,，以表重視,。談起最難忘的細節(jié),，他拿出證書和一本禮樂龍舟畫冊，輕輕拂去灰塵,，回憶起昨日的輝煌,。他邊看著邊喃喃自語：“這是1987年，天沒亮比賽就開始了,，當時我們的紅橈得了頭名,，這可是很了不起的大事；1993年是我最后一次扒龍舟,，雖然不舍得,，我還是把力氣都使出來?！彼松凶蠲篮玫幕貞浂己妄堉塾嘘P,。

　　鄧錫康熱愛龍舟的原因很簡單，過去娛樂項目匱乏,，龍舟是為數(shù)不多的一項,。扒龍舟不僅能鍛煉身體，還可以增進村民之間的友情,，打發(fā)空閑時間,。年輕時，鄧錫康通常是早上下地干活,，下午就去扒龍舟,，晚上把肚子填飽回家放松心情，生活充實又安逸,。

　　直到要退役了,，鄧錫康仍然舍不得、放不下龍舟,?！暗倚闹杏袛?shù)，舵手的位置應該讓出來給年輕人了,，我們需要更年輕,、更健壯、更聰明的舵手,，這也是我的使命,。”1993年退役后,，鄧錫康仍活躍在龍舟隊伍中,，以龍舟教練的身份，繼續(xù)著他對龍舟文化的堅守,。

　　除了在本村當教練,，有時鄧錫康還會被請到其他村子去當教練,，每天幾小時的訓練，他都樂在其中,，村里年輕的扒丁們告訴記者,，鄧錫康并不是在岸上背著手看，而是上船手把手糾正扒丁的動作,，和大家一起商量著如何劃得更輕巧,、更快速，后生們常被他積極的態(tài)度感染,。

　　直到現(xiàn)在,，每每有龍舟賽，“老龍總”還會被邀請到一旁坐鎮(zhèn),，有他在扒丁們心里踏實,。而鄧錫康還會在比賽中挖掘好苗子，希望通過他們把禮樂龍舟發(fā)揚光大,。

　　“龍舟,，要扒出精氣神，要有龍舟精神,?！编囧a康認為，禮樂人之所以熱愛扒龍舟,，信仰龍舟精神,，為的是團結(jié)、團圓,。他說,，一年里最重要的就是端午前后這幾天，做生意的老板放下生意回家參賽,，年邁的老人在廚房為后生們煮龍舟飯,，在外地打拼的年輕人也要放下手頭的工作學習趕回來觀賽、參賽……無論天南海北,、跑得多遠,，禮樂人都會回到家鄉(xiāng)，平日里村民們有什么糾紛,，到了端午也得放下恩怨,，齊心協(xié)力扒龍，為自己的村子爭口氣,?！褒堉凼且环N精神紐帶，龍舟是禮樂人的根?！卑ㄠ囧a康在內(nèi)的禮樂人對于龍舟的感情不僅是熱愛,，更是一種情結(jié)。

　　C 從比拼技藝到傳承文化 以老帶新延續(xù)龍舟血脈

　　相比于各類專家學者的擔憂,、呼吁，鄧錫康對禮樂傳統(tǒng)龍舟文化的傳承極為樂觀,。

　　目前,，禮樂擁有的龍舟數(shù)量，大龍比原來減少了1條,，但一般的小龍數(shù)量卻在增加,，鄧錫康說：“之前也擔心過湊不齊人無法扒龍舟，沒想到有時大家還會為扒上龍舟而‘擠破頭’,，也就沒那么擔憂了,。”

　　事實上,，雖然許多村民們洗腳上田,，住進了高樓大廈，但參與“扒龍船”的熱情仍然高漲,。近幾年有近七八成扒手還是年輕人,。老人們對后生們很放心，他們認為,，禮樂河里有龍舟,，就有人扒龍舟，甚至不用組織,，不用號召,。

　　作為禮樂龍舟文化的代表性傳承人，鄧錫康也沒閑著,，他的終極目標是讓禮樂龍舟成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被世界知曉。2008年被評為傳承人以后,，除了驚喜,，鄧錫康更加感受到肩頭沉甸甸的責任，“這是種榮譽和肯定,，就像你考上大學,，要更加努力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身份?！?/p>

　　鄧錫康作為傳承人是有充分依據(jù)的,，不僅因其龍舟競技生涯最長，還與他從未停下的傳承腳步有關。鄧錫康的三兒子鄧廣祥繼承了父親的衣缽,。

　　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鄧廣祥從小喜愛龍舟，父親在船頭扒,，兒子在船尾拍手叫好,，20歲時鄧廣祥順理成章地加入龍舟隊，由父親親自調(diào)教,，終于在34歲當上舵手?，F(xiàn)在鄧廣祥也在培養(yǎng)下一代的繼承人，“我對這位繼承人的訓練極為苛刻,，勉勵他下苦心,，帶領全舟扒丁勇拔頭籌，并對船上的每一個兄弟的生命負責,?！?/p>

　　當上傳承人后，鄧錫康特地找能工巧匠雕了個木制龍頭,，花了1000多元錢,，這對于一輩子務農(nóng)的他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費用,。記者有幸見到了它,，只見龍頭雕刻傳神，龍眼炯炯,，龍須飄逸，栩栩如生,，龍頭的紅色調(diào)引人注目,，給人以奮發(fā)向上的激情和力量。為了保護好龍頭,，鄧錫康還用玻璃將龍頭罩起來，放在家中二樓,，時常上香供奉,。“我供龍頭,，是為了表達我對龍舟虔誠的心。以后我要把這龍頭代代傳下去,，希望子孫后代能把禮樂龍舟文化發(fā)揚光大,?！编囧a康不禁提高了聲調(diào)。

　　評價 江門市民間藝術家協(xié)會秘書長黃柏軍：

　　禮樂龍舟在江門五邑是一項有代表性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活動,。它歷史悠久，現(xiàn)可查到的歷史記載,，從清朝康熙年間,，至今已經(jīng)有300多年歷史,。雖然歷史上其他地區(qū)也有龍舟，但是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很多都已式微、停止了,。禮樂龍舟很難得地原汁原味保留下來,；而且每年端午節(jié)前后都有各種各樣的表演、競賽等,。所以,，禮樂龍舟得以傳承下來，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禮樂龍舟可謂五邑民俗的瑰寶,。

　　鄧錫康是省級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這種設立非常好,，將有效推動禮樂龍舟文化的傳承,。

　　如何繼續(xù)將禮樂龍舟文化發(fā)揚光大？我建議禮樂龍舟協(xié)會一定要建章立制,，定期開展活動,，更多地把龍舟文化、龍舟技術在年輕一代普及開來,。(策劃：葉桃 統(tǒng)籌：傅健 崔怡娟 文/圖：李雨溪 劉淑君)